——
王滇刚醒没两天就开始上早朝,干坐着既不能用意念杀了梁烨,也没办法取走身体里的蛊虫,还不如找些事情做。
户部和工部因为赈灾银子的事情最近吵得热火朝天,又因为百里承安是礼部的人,又把礼部牵扯了进来,整个议事殿都乱哄哄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归根结底就是户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事实上国库被分成了两半,大头被内朝那帮人拿着,户部就是想真想给也给不出来,户部尚书许修德跪在地上哭穷,“陛下,真不能再给了,河西郡那就是个无底洞啊!”
“许大人这话说得有意思,河西郡是我梁国的土地,赈灾赈得是我梁国子民,什么叫无底洞?”
“你以为我不急!不信你跟我去看看国库里还剩多少银子!”许修德气得直打哆嗦。
王滇靠在龙椅上安静地听着,椅背有点硬,靠得也不怎么舒服,他至今没有见到过太皇太后本人,内朝的情况直到现在都没摸清,外加上回来的梁烨这个定时炸弹,他暂时还不太想动内朝。
但百里承安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了头阵,河西郡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数十万人等着钱粮救命。
洪灾过后就容易有疫病,荒年,产不出粮食就有流民,流民一多就要造反,造反要动兵,兵部那群人和朝上的十几个将军还嗷嗷等着要钱要粮,他拖了一个月,再拖怕是不成。
王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钱给难住。
要跟太皇太后开口吗?王滇垂着眼睛,想起那些被送到御书房的粥,又想了想数十万人是什么概念。
最关键的是,如果他撒手不管,太皇太后那边会管吗?
王滇敲了敲椅背,闹哄哄的大殿里倏然一静。
“散朝。”王滇起身,留给他们一个冷酷的背影。
“陛下!”
“陛下,臣——”
“等等陛下!”
王滇没管后面的呼唤声,大步走进了后面的寝殿,云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陛下,去御书房吗?”
“不去。”王滇顿了顿,“你让人去找找朕身边那个充恒在何处。”
“是。”云福吩咐人去找。
王滇看着案几上的那些报表和统计图,现在梁烨回来了,那自己现在充其量就是个代总经理,董事长老太太搁后宫里沉着气静观其变,总经理皇帝在边上发疯,他找老太太也找得,但这老太太很可能比梁烨还要难缠。
不越级,那还是得找梁烨。
他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疯子。
充恒带着他七拐八拐到了处僻静的园子,碎雪园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吉利,结果一进去是铺天盖地的红,张扬热烈,芍药香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裹进去。
去他娘的碎雪园。
王滇觉得这园子跟它的主人一样神经病,充恒把他送到门口就不见了踪影,王滇顶着太阳往花丛里边走了许久,紧接着后腰就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他猛地转身,就看见梁烨躺在花丛里支着脑袋懒洋洋地冲他笑,一张俊脸在浓郁的殷红里格外惹眼,他手里拿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枯树枝,撩贱似的戳着王滇的后腰,“再走两步就踩到朕了。”
王滇见他这副懒散悠闲的模样没来由一阵憋闷,他天不亮就起来开朝会被群老头子吵得头昏脑涨吵到日上三竿,本该上朝的正主在这里赏花晒太阳。
“充恒说你找朕?”梁烨手里的树枝灵活地撩起他衣袍的下摆,黏黏糊糊地搭在王滇的小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抽着,跟耍流氓似的往他大腿根上滑。
王滇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气懵了才觉得这疯子在耍流氓,他伸手抓住那根枯树枝,梁烨也没使劲,他很容易就夺了过来扔进了旁边的芍药花丛里,“你知不知道内朝是怎么回事?”
梁烨一听是正事,满眼的兴味瞬间消散,整个人垮下来往后一翻,压扁了一大片花丛,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继续晒太阳,“不知道,没兴趣,管不着。”
要不是他小命捏在这厮手里,王滇指定一脚踹上去,“河西郡云水决堤,数万百姓等着钱粮救命,户部现在根本拿不出钱,银子大头都攥在内朝手里,边疆驻军要钱拖了快半年,你难道半点都不上心?”
梁烨伸手捂住了耳朵,“朕听不到。”
“梁烨!”王滇有些窝火,当皇帝的这样,想要整个国家跟着他一起完蛋么!
梁烨躺在繁花堆里冲他笑得灿烂,“你让朕闻闻,朕就带你去看内朝。”
王滇没反应过来,“闻什么?”
梁烨枕着根胳膊,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睛,另一只胳膊抬起来指着他的脖子,“朕之前觉得有点像芍药香,但来这儿闻了闻又觉得芍药香太艳俗,你沐浴用得什么花瓣?”
王滇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疑惑再到空白,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铁黑。
然后穷尽了毕生的修养才没对着花丛里那张荡漾的脸一脚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