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造价高昂,但以你父亲的年纪来看,继承人这种工具起码还能再使用个三五次吧。”
威拉德一瞬间涕泪横流,鼻涕笔直下落的时候,眼泪犹如水龙头开闸一般直奔而下,他不可置信地大喊着:“我不信!你在骗我!”
但其实,威拉德已经相信。
如果真的是以继承人的身份存在,那么身处王宫里时,他为何又会被其他兄弟姐妹用怜悯的眼神注视?
要真的是以继承人为目的作为教养目标,那么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他长成一个无能,无脑,无用的人。
威拉德不想承认自己无用,但当事实被扇到脑门上的时候,他也做不到真的无视。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嫡子都能因为天赋不足的原因被流放……至于其中是否隐藏其他,但只要明面上如此,那事实也和如此不差多少了。
其他子嗣更是只能作为工具一般使用……
“‘最是无情帝王家’,感觉这句话,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中都可以适用。”苏利拍了拍自己的脑壳,用于缓解大脑CPU燃烧过度带来的抽痛。
他自己倒是躺得快乐,其他人全是各有所思。
不过要说其中感触最为明显的还是岂。
他现在也突然开始怀疑,他的流放,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流放这么简单吗?
虽然很想说,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以天赋而论,但上位者,真的就需要绝对的实力吗?
若真的需要绝对的实力,那么以保护对方而存在的角色,又是否具备存在价值……
岂甚至开始怀疑,有关于自己的流放,从最初开始,就是一场阴谋。
假设自己是一个堪比苏利这种程度的聪明小孩,那么思绪,肯定会想得更加深入。
情感上的感同身受或许可以代入,但智慧方面,就实在无能为力。
岂想不明白,但仍想知道答案。
他选择将这个问题抛给了苏利。
被迫成为答题机的苏利:…………
虽然无语,但还是只能给小孩解释。
“若你仍然是真正的继承人,并且你心中隐隐约约有这个概念,那么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就将成为继承人需要衡量的事情。”
“皇族多残酷,存于其中的人的情感,显然不足以和心狠之辈的果决相提并论。”
“萨迪拿城在皇族看来,已经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情况下,无论内里的居民,需求的是否是最为单纯的自由和幸福,本质上萨迪拿城也是妨碍了整个国家统治的刺头。”
“因为你处于这里,所以你才能看清楚尤菲娅的变革意味着什么。而假设你处于这里,但你并不认为你属于这里,”苏利在属于二字上加重的语气,“且仍然以皇族视角来看待事情,那么无论尤菲娅的变革代表什么,无论萨迪拿城的居民想要的是什么,这里都没有理由成为一个国家的例外。”
“但现实的情况是,你最初没有意识到,你可能还存在着真正的继承人身份的这个可能性,毕竟你被流放的现状就是,自己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不存在。”
“十多岁的孩子伴随着佣兵之城不久之前还存在着的血腥和混乱,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无论是以怎样的视角来看,都像是完全不在乎你的死活。”
这里苏利同样控制不住的阴谋论了。
要是岂所处的环境一直都是糟糕透顶的情况下,这个孩子真的还能安稳维持本心吗?
若他有继承人的资格,在遭遇一切苦难后发现苦难只是历练,为了不再遭受那些苦难,也只会拼命地握住这个身份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把自己的孩子放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中,让他以一己之力求生,判断对方是否有继承国家的资格,似乎也算是合理。”苏利冷静地评价。
尽管现在他也忍不住地后背发凉。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傲慢,但假使岂没有遇到自己,那这个孩子的结局,就只会按照一切算计……
不,在父母的眼里,应该只是按照他们铺好的路前进。
被掌控,被支配,甚至被灌输,都是为了你好。
这一切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算计披上了亲情的外衣,就不是算计了吗?谋划披上了历练的外衣,就不算坑害了吗?
“但你说的是——似乎。”岂仍然注意到了重点。
不过与其说是重点,不如说,苏利前面的长篇大论只是单纯地为了解答他的疑惑,似乎之后的东西,才是对话里真正的重心。
“没错,因为看似合理的东西,如果伴随着的是血腥,那么无论是否看起来合理,它就都是不合理的东西。”
苏利看着岂,碧绿的瞳孔全然都是坚定。
岂知道,这番话的更深层次存在着,苏利在担心他的事实。
继承人的身份,永远都做不到大于他的成长环境,生命安全。
而这种隐性的对话,才更让人叹服,苏利在人性方面的考量,究竟有多么可怕。
岂为此感到震撼的同时,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庆幸遇见了苏利。
而原本情绪崩溃的威拉德,此时正顶着泛红的瞳孔,说出了迄今为止他唯一理智说出的话。
“我的存在,也是不合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