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颁下这样一道旨意,上行下效,皇家都不选缠足女子进宫,想来民间缠足之分,多半就不会再度兴起了。
办成了这件事,徐倩茂是有着极大的成就感的。
这跟赚钱不一样。
钱是死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在自己的影响下将皇室女眷乃至于宫女不得缠足的命令颁布下去,改变的却是无数女子的苦难和厄运。
徐倩茂真的很高兴。
只是因此一事,她也更加与六皇子夫妇交恶,连带着皇太子妃也深为六皇子所憎恨。
徐倩茂本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奈何六皇子直接杀上了门,很霸总的踹开了府上前厅的门,眸光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盯着她,说:
“皇家女眷里只有柳吟缠了脚,你跟大嫂搞这么一出拙劣的把戏,就是为了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吗?你们太卑鄙了!”
“过去的事情,算我对不住你,你要是恨我,就只管冲我来,不要为难柳吟,她跟你不一样,只是一个弱女子!”
徐柳吟脸色苍白的跟在他身后,娇怯怯的拉着丈夫的衣袖,假模假样的劝说:“算了,何必呢,我不要紧的,别为我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
七皇子还要劝和,徐倩茂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到正位太师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下,指着六皇子的鼻子冷笑一声:“让人来给我们府上换一扇门,然后从这儿滚出去!”
她觑着徐柳吟提溜乱转的眸子,毫不客气道:“不然以后我今天先抽你一顿,以后每次见到徐柳吟,都给她两个嘴巴子,然后扒了她的鞋,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那双烂脚!”
六皇子:“……”
徐柳吟一整个哆嗦住了。
别人这么说,可能是在吓唬人,可徐倩茂这么说……
她很清楚,这个姐姐是有点癫狂在身上的。
她眼眸含泪,柔弱道:“姐姐,你误会了……”
徐倩茂摇摇头:“不,是我柔弱善良的妹妹误会了。”
她看着跟条疯狗似的六皇子,脸上的笑容“duang”一下没了。
六皇子疯,她比他还疯,当下恶狠狠道:“你没看错,我就是那种心胸狭窄、秉性恶毒的女人!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打烂你这个色厉内荏的狗东西,让你好好的跟这个烂脚女人双宿双飞!”
六皇子:“……”
徐柳吟:“……”
徐柳吟真心实意的抱住了丈夫的手臂,哭着求他:“我们走吧——”
最后夫妻俩灰溜溜的走了。
七皇子两眼放光的看着妻子,满脸崇拜:“你好,好厉害……”
徐倩茂反应淡淡,点点头,转身去忙自己工作去了。
七皇子:“……”
皇太子妃知道这事儿,也乐了,没说六皇子,只说七皇子:“早先你们成婚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怕你跟老七处不好,没成想啊,三年过去,老六府里多了几个百灵鸟似的乐伎,你们府上却还清净。”
她身边的近侍女官奉了茶来,笑吟吟道:“如咱们七皇子妃这样办事敞亮,又爽利大方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皇太子妃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呢,像倩茂这样的女孩子,我看整个天下都找不出几个!”
把徐倩茂给臊的啊,出了东宫的门还觉得不好意思。
春杏嘻嘻笑道:“可我觉得太子妃娘娘说的很是啊,我再没有见过像姑娘这样吸引人的女孩子了!”
徐倩茂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又不漂亮!”
春杏摇头说:“但评价一个人,从来都不只是单单看她漂不漂亮啊!”
外边七皇子正带着侍从等候,见她出来,举步迎了上去。
徐倩茂想起方才太子妃说的事情来,不免低声问了句:“六皇子近来多了新宠吗?”
春杏有些诧异:“我以为姑娘懒得听这些呢,也就没说。”
她点点头,说:“是新收了几个,因着还没出皇后娘娘的孝期,所以是打着乐伎的由头进府的,好像还是六皇子妃搜罗的,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这谁知道呢。”
再看一眼不远处的七皇子,小声说:“说起来,再过一个月,也就出孝期了……”
徐倩茂应了一声,思绪却还沉浸在前一段话里。
徐柳吟……不像是会主动给丈夫找女人的人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两家本来来往的就少,徐倩茂也没多想。
待到出了孝期,莫说别人,皇太子妃便催促着他们赶紧圆房了。
“你呀,别嫌我说话不中听,女人还是要有个孩子,才算是有了依靠……”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色有些落寞。
徐倩茂知道,皇太子妃曾经有过一位皇孙,只是两岁时候夭折了,之后也再怀过孩子,却没留住。
这是她的伤心事。
如今毫不避讳的拿出来劝她,正是因为真心爱护她的缘故。
她点头应了。
回府的时候春杏也旁敲侧击,说:“国公一向偏心,魏国公府说是娘家,但也实在不像是能靠得住的样子,还是要有个小世子才好,当然,小郡主也很好……”
徐倩茂很郁卒:我看起来很像是食草动物吗?
当天晚上就回去把七皇子给睡了。
七皇子:“……”
其余人等:“……”
徐倩茂给出评价: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男人(六皇子)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徐柳吟,你知道我这么爽吗?
第二天照旧早起练一整套枪法,完事儿之后风风火火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七皇子:“……”
其余人等:“……”
行叭。
徐倩茂的身体不错,甚至于可以说是相当强壮,差不多同时成婚的四家王府,她是头一个传来好消息的。
再到下半年,四皇子妃和五皇子妃也先后有了身孕。
就只剩下徐柳吟还没动静了。
皇帝大抵是有些急了,马上就要给儿子赐几个妾侍,王妃生不出来,侧妃生也行啊,却被六皇子给推拒了。
皇帝有点不高兴——怎么能为了老婆罔顾你老子的一番慈爱之心呢!
只是很快,他就顾不上小儿子了。
因为就在那之后,皇太子骤然倒下,继而一病不起。
消息传来,别说是皇帝,连徐倩茂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她与皇太子夫妇相交甚好,感情深厚,这是其一,皇太子的安危关系到她后半生的安宁,这是其二。
徐倩茂怎么能不担心?
她中止了几乎所有工作,令下属的商队四处寻访名医奇药,自己则陪着皇太子妃一处祈祷,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国家。
天下承平不过十几年,不能再有大的动荡了!
一旦皇太子出事,诸王之中,哪有能承担起这万里江山的人呢?
六皇子?
他怎么能行!
然而天不遂人愿。
甚至于没等到名医入京,皇太子便骤然薨逝。
毫不夸张的讲,那段时间里,京城的天都是黑的。
群臣悚然,百官惊悸。
因为皇帝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对了。
甚至于连他要暂时丢下政务,亲自送儿子的棺椁回自家祖地的陵墓安葬这事儿都没有产生任何的争议。
谁敢?
你行你上啊!
皇帝临行之前,将朝政尽数委托给几位要臣,而实在要紧的那些,则着人快马加鞭送到皇陵处去。
但是在此之外,朝局也好,人心也好,都不可避免的向着六皇子倾斜过去了。
因为遵从本朝拟定的爵位乃至于皇位继承法度,嫡出当先!
皇太子乃是嫡长子,所以他能入主东宫。
在此之后,皇太子有子嗣,则立其子,皇太子无子嗣,则立皇帝其余的嫡子。
舍六皇子其谁?
皇太子薨逝的阴霾过去,属于六皇子和徐柳吟的曙光降临了。
这对于徐倩茂来说,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六皇子跟皇太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这个人,既无孝道,又不通情义,脑子一抽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在他手底下看他的脸色过活,想也知道会有多难熬。
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个徐柳吟了。
板着脸送走了六皇子妃身边的侍女,春杏都要气死了:“还送东西来打赏人,她恶心谁呢?这会儿六殿下还不是皇太子呢,轮得到她高高在上的打赏人?!”
连带着魏国公夫人唐氏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
与此相应的,是皇太子妃的落寞。
她没有儿子,也失去了丈夫,又跟六皇子夫妇有隙,细细的论起来,以后的日子要比徐倩茂难过的多。
再到皇太子的祭典上,徐柳吟赫然越众而出,抢占了皇太子妃的位置,又细声细气的说:“大嫂,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只是您现下这个样子,大哥九泉之下见到,只怕也不好受啊。您还是去歇一歇吧,别担心,这儿有我呢。”
周遭的皇子妃们见状都变了脸色,命妇们也是噤若寒蝉。
高台之上,皇太子妃脸色森白的看着面前人,徐柳吟脸上微微带着一点关切的笑意,毫不退让的与她对视。
就在这时候,徐倩茂毫不犹豫的离开队伍,撸起袖子上前,高声道:“大嫂,你觉得累吗?身体能支撑着完成这场仪制吗?”
皇太子妃转目看她。
在场的诸多人里,只有徐倩茂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她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意,深吸口气,沉沉道:“我当然能!”
徐倩茂遂震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礼官遵从先前拟定的章程行事——六皇子妃,你还不退下吗?!”
徐柳吟视线扫过她明显隆起的肚腹,目光骤然阴冷下去,红唇轻启,缓缓吐出来三个字:“徐、倩、茂。”
徐倩茂心平气和的看着她:“徐柳吟,要我请你下去吗?”
徐柳吟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姐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我本来也是好意,大嫂不肯领受,也便罢了。”
说完,退后一步。
徐倩茂道:“再退。”
徐柳吟脸色微变,犹疑几瞬,又退了一步。
仍旧超出诸皇子妃几步。
徐倩茂冷冷道:“这是你该站的位置吗?到五嫂身后去!”
“你大胆!”
徐柳吟再不肯示弱了:“我乃是嫡出皇子之妻——”
徐倩茂的声音比她更大:“嫡出皇子怎么了,你是嫡出皇子的妻室,就要高过别的妯娌一头吗?!”
徐柳吟反唇相讥,洋洋得意:“难道不是?姐姐,你别忘了,当初可是父皇和母后一起拟定了皇位传续的章程,嫡出皇子,就是要高于庶出皇子!”
“原来你也知道这规矩!”
徐倩茂终于图穷匕见:“皇太子乃是嫡长子,六皇子不过是嫡次子,皇太子乃是长兄,六皇子乃是幼弟,尊卑分明,上下有别!你不过是六皇子妃,怎么敢在皇太子的丧仪上越俎代庖,如此威逼皇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
徐柳吟为之语滞,涨红了脸,难以分辩。
皇太子妃平复了心神,当下寒下脸去,冷声道:“来人!把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妇人拉下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徐柳吟脸上骤然没了血色:“你敢!你我乃是天家妯娌,又是平辈,你岂能对我动用私刑?!”
皇太子妃深吸口气,极力抑制住浑身颤抖的冲动,向心腹道:“去取凤印来!”
她目光如刀,正正对上徐柳吟不可置信的慌乱面孔:“我以皇后之宝下令,今日杖责于你,不知使不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