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皇后,亦或者是单纯的作为一个人,段皇后都不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抉择,但与此同时,她也难以抑制的会对丈夫心生愧疚。
尤其是她知道,自己能够顺遂的将此事做成,其中很大的因素,是因为丈夫对自己足够信重。
这无疑进一步的加深了她心中的煎熬。
太子握住母亲的手,温声劝道:“娘,您又何必为了已经无法更改的事情而折磨自己?尹王之事,您是出于公心,而非私愤,实在不必如此内疚自责。至于爹……”
他略略压低了声音:“老实说,您现在卧床不起,最担心的又会是谁?相较于尹王,爹只会更希望您平安无恙。”
段皇后叹息着道:“我当然知道如果将此事首尾告知于他,他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只会出言宽慰,就像我知道他即便真的这样做,心里边也仍旧会意难平一样。世间之事,向难两全,虽然身在天家,又如何能够违背!”
朱棣也明白她这想法,说的细腻一点——这叫道德压力太大,人品底线太高,虽然知道自己做的是好的、正确的事,只要自己不吭声就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她却唯独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而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又何尝不是因为对丈夫的感情太过于深厚呢?
所以才会因为这场欺瞒而心怀愧疚,甚至忧思卧病。
唉。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继而就听“哗啦”一声,他藏身的帷幔被人从外边扯开,继而又被太子提着脖领子,一只手拎了出去。
朱棣:“哎?爹爹爹!快放我下来!”
段皇后咳嗽着看向这边来:“英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朱棣尴尬的笑了一笑。
太子板着脸觑着他:“都听见什么了?”
朱棣一五一十道:“爹不想让人听见的,我都听见了。”
太子抬手作势要打,朱棣一溜烟跑到段皇后身边去了:“皇祖母你看他!”
段皇后伸臂护住他:“有话好好说,做什么吓唬他?”
太子冷哼道:“小小年纪就鬼鬼祟祟,偷摸溜进殿里来偷听人说话,该打!”
段皇后道:“他难道不是为了你我好?”
说到此处,她反应过来,当下苦笑道:“好啊,你们俩父子同心,来这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我的话来安我的心呢!”
朱棣嘿嘿笑了两声,又正色劝道:“皇祖母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儿,何必有弃世之念?觉得对不住皇爷爷,所以要让他失去相伴多年的妻子?这合理吗?您不觉得这对于皇爷爷来说是双重的打击吗?”
段皇后若有所思。
太子端了药碗过来,朱棣接到手里殷勤的喂给她喝。
段皇后低下头去用了几句,神情隐隐有些松动。
却听大孙子又继续道:“皇爷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天底下也就您跟我爹劝得住,您走了,我爹独木难支,之后该怎么办?您得好好吃饭,好好修养身体,争取走在皇爷爷后边,熬也得熬过他……”
段皇后一口汤药呛在了喉咙里。
太子眉头一跳,抬起一脚踢在了儿子屁股上:“胡说八道什么呢!”
朱棣揉着屁股跳到一边去:“咱们有一说一,爹你扪心自问,皇爷爷跟皇祖母哪一位先行一步,剩下的那个更难缠?”
段皇后:“……”
太子:“……”
太子又想给他一脚了。
他咬牙切齿道:“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朱棣耸了耸肩:“实话好说不好听啊,爹,皇祖母,你俩再好好琢磨琢磨吧!”说完,便脚步轻快的溜了出去。
段皇后与太子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几瞬之后,又齐齐哑然失笑。
……
朱棣在殿内所言,诚然是胆大包天,但是之于段皇后而言,也的确有用。
她原本就是心疾,愁绪打消之后再按时服药,身体很快便康复起来。
皇帝或许知道老妻的病灶所在,又或许是不知道,朱棣没有过多的再去关注,人家夫妻俩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俩自己去搞定吧!
燕王夫妇是前一年六月出的海,在外边漂泊了小两年,直到第三年的秋天才回京。
他们当然不是只带了人回来,香料、木材、宝石乃至于种种国外才有的珍稀之物更是数不胜数,最令皇帝震惊的是,燕王上表宣称在海外找到了麒麟!
并且已经带了回来!
皇帝:(?⊙ω⊙`)!
哇哦!
麒麟嗳!
他龙颜大悦,虽然还没收到实物,却忙不迭的跟周围人画饼:“再有几天老四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也去,都去,瞧瞧传说中的麒麟究竟是什么样子!”
朱棣:“……”
救命,脚趾开始抠地了!
空间里的损人们还在输出。
李世民抄着手道:“哟,麒麟啊,这不得专程设个宴庆祝一下吗?”
李元达抄着手道:“哟,麒麟啊,这不得昭告天下,叫所有人都知道?”
刘彻抄着手道:“哟,麒麟啊……话说你们这麒麟正不正经啊?”
嬴政:“正不正经不知道,画下来让后人笑一笑还是可以的。”
朱棣:“……”
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为什么搞错一切的是别人,承受尴尬的却是我啊!
关键他还不能戳穿这场骗局(?)——皇太孙怎么知道这不是麒麟呢?
朱棣全程木着脸完成了整场仪式,搞得在海上漂泊许久脸都黑了许多的燕王有些奇怪:“英哥儿怎么了,感觉都没怎么说话啊!”
燕王妃笑道:“你没看孩子们都喜欢麒麟吗?排着队过去瞧呢,英哥儿到底是长孙,怎么好不做个表率出来?且他也渐渐大了,出于大局考虑,怕也不好叫人觉得皇太孙喜欢这些个珍稀玩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