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连赶带催的把人给撵走了。
李天荣已经受够了这个所谓妻子的深情压迫。
他跟邬翠翠的孽缘,始于多年之前。
元宵灯会上,邬翠翠贪看花灯,与家仆走散,落到了拐子手里,是他将她救下,因而与她结识。
而邬家向来珍爱这个家中最小的女儿,因此格外感激魏王府上,甚至于连带着同常氏一族走动的也多了。
后来,贵妃姨母唯一的公主出降到邬家,成了邬翠翠的大嫂,两家走动的便更勤了,贵妃也格外喜爱邬家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甚至将其收为义女,视若己出。
因着这层关系,邬翠翠同李天荣见面的机会更多了。
他知道邬翠翠喜欢他,可是感情这种事情,又哪里是能强求的?
去年端午之时,京中勋贵于江边结帐赏景,兼赛龙舟。
李天荣刚下了场,往帷帐里去换了衣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一声惊呼。
抬眼去看,却见一个少女失足跌入江中,身上衣裙也好,发髻也罢,均与余盈盈如出一辙。
他大吃一惊,匆忙撕开一段帷帐上前。
虽然余盈盈会水,但端午时节天气炎热,女眷衣衫单薄,落水之后难免狼狈,他好歹还算是半个哥哥,若是叫外男看到,只怕大大不妥。
李天荣一路狂奔到了近前,先跳下水把人拉起来,又赶紧用那截帷帐将人裹住,此时那少女脸上面纱滑落,却不是他以为是余盈盈,而是贵妃的义女、邬家的女儿邬翠翠!
李天荣怔在当场,天子与贵妃的仪仗却偏在这时候过来了。
李天荣身上的衣袍还在往下滴水,心绪却比身上衣着还要暗沉——哪有这么巧的事?
偏偏今日邬翠翠跟盈盈作了一模一样的装扮,偏偏叫他恰到好处的把人救下,偏偏天子和贵妃赶在这时候过来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非就是贵妃和母亲大开绿灯,意图成全这桩姻缘罢了!
邬翠翠满腔痴情,让人怜惜,可他呢?
他的心意就一文不值,他的婚姻就该这么被人算计吗?!
圣驾到来之时,邬翠翠裹在帷帐里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看向他的眼神欲说还羞。
李天荣的心比深秋的江水还要凉。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落水,被他救起之后,又被这么多人看见……
贵妃就在此时笑着提起:“这两个孩子,倒真真是有缘分呢,多年前天荣便曾经救过翠翠一回,再加上今天,可是第二回了。”
天子抚着胡须笑了起来,同他说:“你也不亏啊,救得是自己媳妇呢。”
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天荣什么都不想说。
侍女在前边领路,他一路穿过抄手游廊和数个月洞门,终于在厅中见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妻子,邬翠翠。
雪肤花貌,面若海棠,一双眸子天生多情,盈盈的仿佛含着一汪春水。
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也难怪贵妃第一次见到便觉喜欢。
只是此番相见,李天荣却觉得妻子较之从前,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李天荣,我们和离吧。”
然后他听见妻子这样说。
李天荣不由得怔住了。
他眯起眼来,定定的看着面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邬翠翠被他注视着,心里却没有半分波动。
她笑的有些讽刺:“怎么,这难道不是世子想要的吗?我想通了,你既然对我无意,我又何必强求?你我索性和离了,各自都落得个痛快!”
午睡之后,邬翠翠自睡梦之中醒来,回想起前世种种,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盲了心!
天下男子千千万,何必非要挂在他李天荣身上?!
以她邬家女的出身,这样举世无双的容貌,想要什么样的夫婿寻不到?!
她释然的笑了,面容娇美如三月桃花,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倦怠:“我累了,就这样吧。”
向来厌恶她至深的李天荣却没有欣喜若狂,甚至于还用一种近乎于探寻的目光,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她。
邬翠翠嗤了一声:“世子可别告诉我,你舍不得我了。”
李天荣丢下一句:“此事容后再议。”
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
李天荣吩咐人隔断消息,将邬翠翠院里的仆从都拿了来:“世子妃是否收到了邬家传讯?”
侍从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摇头。
近侍低声问:“世子是觉得……”
李天荣眉头皱起,忖度着道:“或许是西边战事不顺,邬家有了想法,送信过来,督促她早日脱身,也未可知。但他们既然说没有……”
近侍不由得道:“是否要拿下世子妃的陪房和陪嫁婢女拷问?”
李天荣迟疑再三,还是摇头:“罢了,她向来不谙军务,怕也不懂这些。一日夫妻百日恩,让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