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点评了一句:“没有丝毫感情,全是技巧。”
……
待到那一行天使离开此处,谢殊才发觉自己手心里都是汗,再去看身边人的脸色,却发觉自己的情状大抵还是好的。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外甥:“公主……”
刘彻的面色尤且有些苍白,却还是笑着安抚众人:“好了,都过去了。”
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不会再有事了。”
……
天子身披大氅,在未央宫的最高点俯视帝都,有内侍脚步迅疾的近前,恭声回话:“陛下,人已经进了京畿之内,预计很快便会抵达京师。”
天子不置可否,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召宰相们跟礼部、太常、宗正寺的人来见朕。”
内侍领命而去。
今日并非休沐,天子所点到的官员们俱在官署当值,闻讯之后打量一下同行之人,对于天子想要议论的事情也就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难不成,真要立皇太女了吗?
礼部的人一时为难起来。
开前所未有之先例,以女主继位,这如何使得?
身为执掌礼仪的官员,他一声不吭便低了头,必然要为天下清流耻笑,颜面扫地,可若是带头反对……
对于这种政治见解上的不同,天子是不会要他性命的,但即便如此,只怕也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礼部尚书都要为难死了,再一看宗正在自己前边杵着,心也就安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说到底,皇位都是人家家里边的事儿,跟他这个打工的有什么干系?
要是宗正带头反对,那他就跟着反对,要是宗正都点头了……
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上表请求辞官吧。
礼部尚书暗叹口气,跟满脸忧心忡忡的宗正和太常来到御前,不曾想天子却给出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提议。
追谥亡故多年的东宫为皇帝?!
啊这……
这种离谱之中又带着点合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向来都是当儿子的追谥自己爹为皇帝,倒是很少有当爹的追谥儿子为皇帝,不过这事儿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
东宫毕竟是东宫,当今登基数十年来,唯有这一个被正式册封的储君,他具备有被追谥为皇帝的合理性,而天子这个当代天子也乐意,想要追谥他为皇帝,礼法上有什么问题呢?
可是因此而产生的问题却大了。
东宫成了皇帝,被追谥的皇帝也是皇帝,他先天的就成了大宗,同时也将诸王排挤到帝位的继承序列之外!
不要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同——诸王成了小宗,那不还是天子的儿子吗?
诸王的儿子,也仍旧是天子的孙子啊。
当然不是这样了!
诸王成为小宗之后,也就失去了祭拜先祖的权力,从今以后,诸王的后世子孙只能以诸王为先祖,却不能认天子乃至于本朝开国天子为先祖了!
礼法体制的严苛与残酷正在于此。
譬如刘备,汉室宗亲,作为小宗之后,在西南称帝之前,他只能自称“吾乃中山靖王之后”,却不能自称自己是“汉高祖之后”的原因,正在于此!
也只有皇帝,才能堂而皇之的宣称自己乃是高祖之后,其余小宗之子胆敢自称说是高祖之后——这么名正言顺的僭越,你是在人间没什么留恋的了吗?!
天子尊东宫为皇帝,此事本来是没什么不妥的,毕竟东宫业已绝嗣,但在天子看好东宫之女,并且将其晋封为镇国公主的时候,问题就大了!
这明摆着就是在给镇国公主铺路啊!
可是宗正能说什么,太常又能说什么?
天子可是什么都没说啊。
也只能默默通过了此事。
紧接着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商讨,起居注的记载,东宫陵墓仪制的提升,对于代王的追谥,还有东宫被追谥为皇帝,那太子妃呢?
按理来说,也是要尊为皇后的,但是东宫本人是因为死亡才得以被尊为皇帝的,太子妃能在生前就得到皇后的名位吗?
诸如此类的讨论,天子没有兴趣参与,把控住既定的方向之后,便离席去接见回京的心腹近臣了。
他默不作声的听近臣将此行诸事一一回禀,连唐佐焦急之下叫得那句“公主”都没落下,最后近臣把该说的都说完,便只是恭顺的跪在天子面前,等待可能会有的垂问。
天子坐在鹤羽制成的坐垫上,缄默良久之后,忽的开口问道:“抬起头来。”
近臣领命抬头。
就听天子道:“你觉得,镇国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他短暂的思忖了几瞬,还没等回答,天子便猛地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改问了另一件事:“镇国公主类朕否?”
近臣毕恭毕敬的道:“公主与陛下相类。”
天子眼眸微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胡须:“你说,镇国公主如此合乎朕意,是因为她纯粹的合乎朕意,还是因为她揣度人心的本事出神入化?”
近臣心都提了起来,却强作镇定道:“您都不知道的事情,以下臣的愚钝,又如何能够得知?”
天子冷冷的觑着他,几瞬之后,忽然哈哈大笑:“如何这样胆怯?朕还能吃了你吗?!”
又开怀不已的吩咐左右:“吩咐备宴,朕今天很高兴,让诸王进宫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