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浅又咳了几声,以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抬起头艰难地吐字:“原来如此。”
他是想要一个心甘情愿的魂魄,再一次复现千年前的献祭。要一个长生不死的秘法,好残喘于世。
从前让凤凰甘心赴死的是昆仑,而今换成了自己。
卿浅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攥住了,还在不断拉扯,连呼吸都能带出疼。
她的视线逐渐被灰色噪点覆盖,大脑清晰地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手中的剑却不听使唤。
成为江如练的弱点,竟让她生出一种想要自毁的冲动。
自己走后,江如练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威胁了?
如果自己当初能狠下心,江如练就不会困守停云山,更不会忍受那么多指责和束缚。
信任之人到头来不可信,亲近之人算如今不敢亲,她竟活得如此可笑。
缚阵还在继续运行,裘唐怡然自得地靠着轮椅,指尖点了点扶手。
黑色细线如有生命般缠绕上卿浅的小腿、手腕,勒出深深浅浅的红痕。
而阵中人眼眸沉沉,并没有做出反抗。
缚阵的最后一步是大型传送术法,繁复的花纹亮起蓝光,随着卿浅的身形渐渐模糊,裘唐笑得开怀。
“放心,等‘交易’结束。看在白云歇的面子我会把你和江如练同葬,就选在停——”
“砰!”一声巨响,裘唐的话戛然而止。
炽烈的火肆意燃烧,如红云席卷,所过之处一并点燃,颇有股疯劲。等凤凰火不管不顾地将灵气烧得一干二净,阵法也因此截断。
江如练从火中走出来,昳丽的容貌与火焰相交,更添了分非人的妖异。
她的眼神只落到裘唐处一瞬,就移到卿浅身上。
“师姐?”
卿浅抬头,失了焦地眼睛愣愣地望过来,唇上是鲜血染就的艳红。
这无疑令凤凰暴躁,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精神状态此刻更是崩塌得彻底。
得快点、快点把人抓过来。
眼见江如练快步走过来,大妖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裘唐意识到不对劲,皱着眉将手放到卿浅肩上。
“江如练,你冷静点。”
这是提醒,也是威胁。
这招无疑是有效的,江如练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秒江如练就消失在原地,裘唐旋身堪堪躲过突然出现的灵刃,轮椅重重地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他稳稳地站着,还不忘伸手一勾,轻而易举地勒住了卿浅的脖颈。
昔日强到令妖邪胆寒的人,此刻就如一只破败的瓷娃娃。
白衣被黑线切割,有的甚至渗出血色。她只能微张着嘴呼吸,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江如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放出来的火焰不受约束,已然烧毁了周边大片树林。
裘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妖像是失去了束缚,做事全不顾后果,也听不进去人话。
这是很危险的事,一只发疯的大妖比全盛时期的卿浅难对付。
于是他再一次沉声,隐含威胁:“你师姐可是在我手上。”
江如练瞳孔缩成道细线,当真退后了几步。
只是裘唐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手上就传来一阵刺痛,仿佛冰锥扎进肉里。
裘唐吃痛松手,卿浅趁此酿跄地往前,脱离他的控制范围。
她望着江如练,恍惚地提起剑。
她把剑一横,架到自己脖子上。
她闭上眼睛用力,剑锋刺破血肉,决绝到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本该有的窒息感并没有传来,剑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卿浅睁开眼,触目则是一片猩红。
血液滴滴答答地顺着剑身滑落,最锋利的部分全握在江如练手中。
眼前的凤凰强行将剑压下,还笑出了声:“师姐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咬牙切齿的,就好像如果卿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要把这人活吞入腹。
卿浅其实手软脚软到站不住,面对着江如练却还是咬着唇垂眸。
“没结契。”她似乎哭过,话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就当没发生过。”
江如练脸色沉了下去。
师姐宁肯自刎,也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当初的海誓山盟都是骗自己的。
她一只手掰着卿浅的下巴,强迫后者抬头,随后在卿浅的琉璃瞳中看见了几分惊慌失措。
师姐在害怕什么呢?师姐是不是在怕自己?
这年头一经出现便如野草般疯长,攻占了江如练全部理智。
她几乎没有思考,强行吻住卿浅的唇,撬开贝齿。
灵刃划破卿浅手心,江如练伸出自己受伤的左手与之十指相扣。
卿浅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唇齿间,也动弹不得。只感觉手心的血液似乎都被抽走了,冰凉彻骨。
这一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之后一股暖流顺着手臂往上灌入心脏,又流经全身。
仿佛有无形的因果将自己和江如练联系在一起,胸口被什么东西塞满,沉甸甸的。
分明是晴天,天边却有惊雷炸响。
雷光混合着四周炽热燃烧的火焰,就显得此处如同地狱。
可身在其中的人并不在乎。
江如练直起身,手松开时带起几丝粘稠的血,如红线交织。
她歪头,眼底里压着深切的疯狂和探究:“那现在呢?”
她开始期待卿浅的反应了,被自己强行结契,师姐是会生气、还是会羞愤到拔剑自刎?
可卿浅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神情完全不在江如练的猜测之内。
她先是怔楞了会儿,睫毛一眨,眼眶里就蓄上了泪水,连带着眼尾都被洇出淡淡红色。
紧接着猛地把江如练推倒,自己也扑进她怀里,连声音都带着颤:“我、我不想你死......”
两人的位置骤然对调,江如练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样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