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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9 章 报复

两天前,街角咖啡厅。

陆延已经杳无音信了许久,手机完全处于断联状态,唐如风一面为母亲的病情忙得焦头烂额,一面又为陆延的不知所踪感到担忧,就在他已经急得快要报警的时候,段继阳忽然找上了他。

“你不用找了,陆延在我这里。”

段继阳坐在桌对面,虽然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情,但藏在桌下的手却控制不住攥紧,心情阴郁得好似要滴出水来。

陆延被他暂时关了起来,陆万山那边是肯定不会乱说的,唯一的漏洞就是这个穷学生。段继阳让人调查了一下唐如风的身份背景,原本是为了方便封口,但没想到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唐如风居然是当年的那个“贱种”。

没错,贱种……

段继阳连“兄弟”两个字都耻于说出口,只觉得侮辱了自己,他犹记得当初那个乞丐似的女人带着一个乞丐似的儿子,在他们家门口站了一整天,引发了父母的剧烈争吵,敌意就是从那个时候埋进了心底。

唐如风坐在对面,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液体轻晃,就像沉寂已久的记忆忽然泛起波澜。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天敌,哪怕事隔经年,你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来。什么都不用解释,唐如风就已经认出了段继阳是幼年时站在台阶上的那个富家少爷。

唐如风仍是那副万事不为所动的模样,尽管因为在医院待了几个通宵,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但脊背依旧挺直,就像一杆凌厉的青竹,数年前的炎夏他也是这么站在庭院里的,和段继阳记忆中讨厌的模样分毫不差:“你和陆延是什么关系?”

段继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想压唐如风一头,可能是心里暗念作祟,他抿了一口咖啡,故意反问道:“我是他的未婚夫,陆延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吗?”

唐如风:“告诉了,他说他已经退婚了。”

段继阳笑了笑:“陆延在外面为了泡小情人真是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也不用再找他了,卡里有一些钱,就当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他语罢将一张金色的银行卡丢到桌上,施舍乞丐般轻蔑。

唐如风看了一眼,没有接:“这是陆延的意思?”

段继阳:“不,是我的意思,陆延那个人玩儿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你觉得他会有那么好心给你精神损失费吗?”

唐如风淡淡打断:“他不是那种人。”

段继阳闻言嘴角笑意一僵,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压低声音问道:“唐如风,你才认识陆延多久?你会比我更了解他吗?他如果真的那么有良心,会几天都不接你电话吗?”

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一样刺心。

“唐如风,你知不知道陆延为什么会看上你?”

唐如风闻言倏地抬眼,睫毛控制不住颤抖了一瞬,就像平静的死水终于泛起微澜,脸上的面具也缓缓开裂。他只见段继阳嘴角下落,逐渐变得面

无表情,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和他有三分相似。

段继阳嘲讽开口:“如果不是你和我长得有几分像,你觉得他会看上你一个穷学生吗?之前我在忙别的事,和他闹了一点误会,现在都说开了……正主已经回来了,谁还会要一个冒牌替身?”

替身?

这两个字犹如尖刃,把唐如风刺得心脏一痛,他可以不信段继阳说的所有话,却唯独不能不信这一句,相似的容貌是做不了假的。他用力闭了闭眼,只感觉耳畔嗡鸣作响,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困难。

唐如风莫名想起他被人灌醉送到陆延床上的那个夜晚,好似有人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长得还挺像”。

他又想起自己每次和陆延去酒吧玩的时候,那些朋友看向他的目光总是微妙而又诧异,随即变为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

那些记忆潦草而又混乱,却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唐如风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攥紧,手背青筋浮现,他试图反驳些什么,可望着段继阳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眉眼,只觉得任何语言都贫瘠无力得可怕,嗓子沙哑难言。

看见唐如风狼狈苍白的模样,段继阳心里终于畅快了,仿佛十几年前的恶气终于在此刻发泄出来,而唐如风已经不能再像儿时一样和他扭打在一起。

段继阳唤来服务员结账,轻笑一声道:“你要是不死心想去找陆延问清楚,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他绝对不会说真话的,他只会像以前一样,骗着你哄着你,毕竟像你这种还没进入社会的大学生最好骗了。”

“你与其浑浑噩噩跟着他,不如痛快点,一刀两断,别学你那个乞丐妈,总喜欢做些自取其辱的事。”

段继阳离开了,桌上的咖啡热气氤氲,但不多时就一点点凉透了。唐如风用力闭了闭眼,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段继阳刚才的那番话彻底抽空,他强撑着从位置上站起身,狼狈而又仓惶地离开了那家咖啡厅。

时至深秋,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路边的银杏由青到黄,纷纷然落了一地,踩上去清脆作响。

唐如风疯了一样在路边疾跑,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扶着路边的绿植缓缓停下。他呼吸急促,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陆延拨去了最后一个电话,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然而里面响起的只有客服甜美而又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替身。

替身。

唐如风知道自己不该信段继阳的话,可他找不到分毫可以反驳对方的证据。

唐如风缓缓蹲下身,冷得浑身都在发颤,他眼眶通红,心中的恨意在疯狂滋生,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在出租房里的夜晚,他褪尽衣物,把自己当做一个廉价的商品卖出去,陆延却给他披上外套,低声告诉他:

“你还年轻,不要把自己给卖了。”

唐如风信了,并将他当做救赎,可就像十几年前的轮回一样,段继阳的母亲毁了他的家庭,十几年后,她的儿子又剥夺了他拼命

守护的一切。

那一刻,唐如风忽然感到了深深的渴望,这种渴望强烈到一度快要盖过恨意。他发现如果没有金钱和权势,想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城市生活下去只能像蝼蚁一样苟延残喘,就算陆延说的是真的,他也必须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不被舍弃。

秋风瑟瑟,如果段继阳知道他当初的那一番话把一个穷学生推入深渊谷底,从而变成恶鬼将他反噬,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就像天际落下的雨水不可逆流。

黑夜无尽,唐母就是在那天晚上去世的。

而这一切都不被人知晓,连陆延都一无所知。他从医院配型结束后就回到陆家老宅,看起来安静得不像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暗中筹谋什么,然而当段继阳好不容易上门的时候,对方带来的却不是配型报告,而是一个对于杨琴和陆延来说都有些荒谬的消息。

“什么?你又想和阿延重新订婚?!”

杨琴在得知段继阳的来意后险些笑出声,她是钢琴老师,这么多年对外一直是温婉优雅的形象,闻言直接拍桌而起,毫不客气的冷声斥骂道:“段继阳,你当初订婚又退婚我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又重新找上门来,简直是欺人太甚!是,我们陆家是没你段家厉害,可我们陆家的儿子也不是大白菜任你挑选,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

面对杨琴的怒火,段继阳一声不吭。他坐在沙发上,一直等着杨琴骂完了,这才起身颔首道:“伯母,以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希望您能原谅,我是真心喜欢阿延的,结婚之后一定好好对他。”

杨琴气得脸色铁青,她以前还觉得段继阳是个不可多得的结婚对象,长时间接触下来只觉得比垃圾还不如,闻言阴阳怪气的问道:“喜欢阿延?你喜欢的不是陆冰吗?当初为了他要死要活,还逼着阿延去捐肾,段总,你的真心可真‘值钱’,真‘善变’呐!”

陆万山也觉得这件事太离谱,但并不代表他愿意得罪段继阳,眼见场面闹得不可开交,他连忙起身拉住杨琴斥责道:“够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陆延的婚事我和段总商量,你不用插手!”

“你商量个屁!”

杨琴罕见骂出了一句脏话,她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想起这几天陆万山一直关着陆延,逼他去给陆冰捐肾,心中失望到了极点:“陆万山,你就是个卖儿子求荣华富贵的畜生!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我生的儿子我心疼,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别想把陆延和这个王八蛋捆在一起,大不了离婚!”

她语罢将桌上的茶杯重重一摔,在陆万山惊诧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转身上楼,回屋就开始收拾行李箱。

陆延一直待在房间,见状终于推门走了出来,他站在二楼围栏处,居高临下望着段继阳,目光半是冷漠,半是无语:

“段继阳,你又发什么疯?”

他已经答应给陆冰捐肾还不够吗?对方抽了疯又要跑过来和他订婚?

段继阳看见陆延,神情一怔,反应过来立刻箭步跑上了二楼

,看起来竟有几分无措:“阿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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