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忧见状连忙下马,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地扶住了那名妇人:“母后?!你怎么来了?!”
皇后眼眶通红,无措擦拭着公孙无忧满是血污的脸颊:“你离国如此之久,母后心中挂念,便悄悄跟着玄国师一起来了,船已经备好,咱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幸亏你逃出来了,幸亏你逃出来了……”
她泣不成声,多怕儿子逃不出来又被捉了回去。
“是……是路上有人救了我和国师……”
公孙无忧不知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骑马立在岸边的那队黑衣人,为首的男子虽然戴着面具,但不难看出身姿俊秀,修长的指尖握住缰绳,苍白的手背在冷雨击打下显得犹如冷玉一般。
玄国师在随从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对这名男子拱手
道谢:“不知侠士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心中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更多的却是狐疑,毕竟对方救了他们就相当于得罪仙灵,玄鸿把所有的至交好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是想不出这方神秘势力来自何处。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如今云收雨散,诸位尽可出发。”
那名黑衣人似乎并不打算暴露身份,语罢轻夹马腹,正准备离开,身后却陡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是风陵王?!”
此言一出,众人俱惊,唯有柳阙丹死死盯着那名为首的黑衣男子,上前一字一句沉声道:
“你是陆延!”
这次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了。
那名黑衣男子闻言轻笑一声,回头看向柳阙丹,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一时竟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为何如此说?”
柳阙丹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刚才阻拦追兵的人马,是金乌卫!”
他语气复杂,大概想不明白陆延为什么要救他们,这个人做事总是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公孙无忧也呆了一瞬:“你是风陵王?!”
男子沉默片刻,最后抬手覆上面具边缘,直接摘下了那张恶鬼面具,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来,他眼眸微垂,俊美的脸庞更显风流多情,漫天晦暗的雨幕都因此明亮了几分:
“阙丹太子好眼力。”
柳阙丹虽然早已猜到这人就是陆延,但真正看见的时候还是不免心神一震,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脸色惨淡,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陆延言笑晏晏:“没有为什么,想帮就帮咯。”
他知道,今日就算将公孙无忧他们劫杀于此也没什么好处,只会加剧仇恨,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陆延语罢不知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的吊坠,准确无误扔到了公孙无忧的怀里:
“风雨飘摇,千山难渡,从前本王多有得罪,仙灵的追兵不会再过来了,诸位尽可放心归去。”
公孙无忧看着手中的血魂玉吊坠,瞳孔震惊收缩:这不是他当初送给陈婴齐的东西吗?!怎么会在陆延手中?!
公孙无忧的脑子难得灵光一次,惊喜叫道:“陈婴齐?!你是陈婴齐对不对?!”
他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只是惊讶于每天给他送零嘴儿的那个小侍卫居然是陆延假扮,忽然多了许多亲近之情,不顾皇后的阻拦快步跑到马匹前仰头问道:“你是陈婴齐?!”
他圆溜溜的眼睛满是喜悦。
陆延扫了眼旁边脸色大变的柳阙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我该走了。”
他语罢轻夹马腹,正准备带着队伍离去,公孙无忧却忽然踮起脚尖,将那块玉强行塞到了他手中:“我们天水人送东西才不会要回来,这块玉给你就是你的。”
公孙无忧语罢后退几步,顿了顿才轻声道:“谢谢你
() 啦,陈婴齐。”
从前在小院里关着的时候,他想家人想得偷偷抹眼泪,只有陈婴齐会坐在墙头逗他开心,总是给他带零嘴儿吃,公孙无忧总觉得对方不是坏人,更没想到对方是陆延。
陆延没有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这才带着队伍策马离开此处。
云收雨散,漆黑的夜幕终于透出一丝天光,渡口两岸青山夹道,栽着数不清的桃树,经过一夜风吹雨打,花瓣纷纷零落,伴随着阵阵马蹄声落入泥地。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当商君年清早苏醒,披着外衫走到院中的时候,就看见一地落花。他素来没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思,只是站在台阶下方看了眼天色,思考陆延怎么还没回来。
质子出逃,这件事陆延原是不知道的,事发当晚他还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是商君年偶然发现止风院太过寂静,这才发现不对劲将他叫醒的。
商君年原本想跟着一起去,只是他因为刺客遇袭的事佯装从山坡滚落,手脚受伤,去了不仅帮不上忙,恐怕还会添乱,只好留在府中等候。
“君年,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天才刚亮呢。”
赵玉嶂从院门外面溜达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看就是从后厨摸回来的。
商君年见状淡淡挑眉:“你胃口倒是好,不着急吗?”
另外两名质子都离开了,独剩赵玉嶂一个人,他于情于理都该为自己打算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心没肺的吃包子。
赵玉嶂显然不在意:“我有什么好急的,赵玉晰都被风陵王一脚踹废了,只怕等回了巫云他的太子之位就会被废,余下的几名皇子年纪最大的才六岁,不足为惧。”
商君年:“你若愿意,我可以想法子让你现在就归国。”
赵玉嶂闻言吃包子的动作一顿,对于回家这件事,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说不出的沉重,抿唇看向商君:“你是不是要留在仙灵,陪他一起?”
这个他,毋庸置疑指的就是陆延。
商君年虽然没有回答,态度却是默认的,初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那双暗沉冰冷的眼眸罕见有了几分融化,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低声道:“我这条残命或许不是全无用处……”
“我想帮他当太子、当皇帝,成为整个十二洲的主人。”
赵玉嶂闷闷出声:“他当了皇帝就会二宫六院,你还要跟着他吗?”
商君年摇头:“那太遥远了,我没有想过那个时候的事,就算他将来有了二宫六院,也不是现在的我需要操心的。”
商君年服下了那半颗仅剩的血蟾丸,身体里的暗伤正在一点点痊愈,他却怀疑陆延是不是给自己下了蛊,每每想起对方的面容,心中都觉悸动难平。
赵玉嶂皱眉不解:“他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商君年闭目道:“我此生机关算尽,为江山,为君王,都是为了旁人,生平第一次遇见为我机关算尽的人。”
“玉嶂,这样的人我没见过,由不得我不喜欢……”
赵玉嶂闻言顿了顿,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院门外忽然跑进来一名黑衣男子,他身上满是血污,连滚带爬扑倒在商君年脚边,扔出了一个不啻于平地惊雷的消息:
“不好了国相!风陵王回城途中忽然遇到一群刺客袭击,被人一剑刺心,性命堪忧啊!”
商君年和赵玉嶂闻言脸色齐齐一变,商君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攥住来者的衣领,目光阴鸷得好似要吃人:“你说什么?!”
那人欲哭无泪道:“王爷呼吸没了,脉象也没了,恐怕是死了!”
轰隆——!
商君年闻言大脑一片空白,就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连站都站不稳了。他艰难睁大眼睛,却只看见庭院一地落花,明明是初春二月,却偏偏呈现衰颓之景。
陆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