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绝峰有万仞之高,占据天险,因数万年前魔域其中一任尊主曾在此处飞升,便被魔修奉为圣地,历年的问剑大会都在此处举办。
每逢九月前后,山麓下方都挤满了前来比武切磋的修真者,故而客栈茶寮林立,渐渐有了人烟,大小可比市镇,得了个名字叫做“寒江镇”,行人来来往往,接踵擦肩好不热闹。
这日清晨,山上雾气未散,只听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小路尽头来了两名骑着骏马的年轻男子,他们身穿利索的窄袖长袍,一黑衣一白衣,都背负长剑,头戴一顶斗笠遮阳,看起来颇为神秘。
只见他们勒马停在其中一家门牌最大的客栈前,然后利落翻身下马,小二早就机灵迎了上来,上前接过缰绳把马牵到槽子里,连声殷勤道:“二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一看您二位就是有福气的,五楼的天字上房还剩三间,可巧就给赶上了!”
白衣男子掏出一袋子灵石丢过去,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声音低沉好听:“包两间上房,再上一桌好菜,我们兄弟二人是来参加问剑大会的,一路星夜兼程,也不知有没有来晚。”
小二掂了掂钱袋子的分量,又悄悄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居然都是中品灵石,闪得他眼睛都快花了,乐得嘴巴差点没呲到耳朵,重重一拍大腿道:“哪儿能啊,二位少侠来的正好,今年问剑大会格外热闹,暂且不提那参加比试的,光是仙宗大派的弟子都来了不少,少华宗、清心宗、禅音门……”
语罢又悄悄压低声音道:“就连上二宗也来了不少呢,这些人要小比、大比,一场一场地往下筛选,过了二关才能去飞绝峰上问剑,没半个月压根比不完,您二位还能歇好一阵呢!”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这些名门正派还来了挺多。”
小二笑嘻嘻道:“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群雄聚会多半是有大事发生,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咱没什么本事,只好躲得远远的,平平安安才是大福气!”
这番话倒是通透。
白衣男子和身旁那名沉默寡言的黑衣同伴走入客栈内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不多时桌上便布满了酒菜,不算十足精致,倒也颇得乡野之趣。
这二人赫然是乔装打扮的陆延与尸傀,他们担心问剑大会出什么乱子,便悄悄来了飞绝峰,一路掩人耳目,还算顺当。
“知道你不饿,但还是得装样子吃一些,客栈人多眼杂,免得露了破绽。”
陆延端着碗扒了几口饭,吃得喷香,坐在他对面的男子闻言微微抬头,斗笠下方露出半张冷峻的脸,看起来对陆延的举动不大赞同:“我们为什么不去找尊主?”
陆延随手夹了一筷子清炒野菜:“找尊主?找尊主做什么?告诉他你看管不力,然后让他罚你吗?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到时候肯定会让你把我重新押送回魔域,那咱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尸傀眉头紧皱:“那你说怎么办?”
他现在
心急如焚,只想早点见到水魅,每分每秒都过得格外煎熬。
陆延只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这间客栈是方圆几里内最大的歇脚之处,听小二话里的意思恐怕聚集了不少仙门子弟,这不是白白方便了他们探听消息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还是静下心蛰伏一段时日再说。
陆延吃完饭后就回屋换了一身装扮,只见他头戴黑色书生帽,一袭白底罩轻纱的长衫,左手拿着一个算命幡,上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祖传神仙算命术,一卦万金”,右手故作深沉掐了一个乾坤指,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和江湖骗子无异。
尸傀相当不理解陆延这种抽风的行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要当道士了?”
陆延:“对,而且我要收你当我的道童。”
尸傀斩钉截铁:“不可能!”
陆延:“你还想不想和公主重归于好了?”
尸傀:“……”
果然爱情只会影响人拔剑的速度,尸傀就算百般不愿,也只能忍气跟在陆延身旁当了个道童,只是他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又吊着张冷酷的死人脸,怎么看都是刀口舔血的家伙。
陆延丝毫不觉得尴尬,他举着自己的算命幡大摇大摆下楼,走到看傻眼的店小二面前笑道:“小二哥,在下与兄弟如今囊中羞涩,恰好祖上学过一些子平术,不知能不能借贵宝地一用,让我兄弟混口饭吃。”
小二瞠目结舌,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陆延是今早那个给了一袋子中品灵石的大主顾,磕磕绊绊道:“但……但是您今早才给了小人满满一袋子灵石啊。”
都够在他们店里住半年了,怎么看也不像穷人啊。
陆延眼睛一亮:“哦?难道可以退?”
小二闻言瞬间变脸,唰唰唰后退二步,语气严肃:“退当然是不能退的,本店没有这样的道理。”
陆延搓着手指,故作愁苦:“哎呀呀,那可怎么是好,我如今身无分文,却是连回去的盘缠也没有了,要不你舍个位置给我,让我算上几卦,好攒点银钱?”
小二嘿地笑了,抽下肩上的抹布用力掸了几下:“客官,可别怪小的没提醒您,这边来来往往的都是修真之人,他们掐指算命的本事可比凡人强多了,哪里会专门找人算卦,别到时候卦没算准,反而惹了那些大爷生气,到时候小命难保哦!您如果实在想攒盘缠,也不是不行,瞧您长得还怪俊的……往寒江镇南面走四十里,有个点春楼,嘿嘿嘿。”
他说着笑二声,不说话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陆延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无碍无碍,小二哥准我在此处算卦就行,能攒得多少盘缠,全凭我个人本事了。”
小二见他不听劝,乐了一声:“那就随大爷您了,如今民生多艰,有那瞎老爷子带着闺女走街卖唱的,我们掌柜的瞧见了也不撵,反而要舍茶舍点心,您若想算卦自然也无碍,只是惹了贵人还需自己多担待。”
陆延拱手:“多谢小二哥。”
陆延语罢环视四周一圈,选了个正上首的桌位走过去落座,尸傀则双臂抱剑,面无表情立在他身后,一书生一剑客,一白衣一黑衣,瞧着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