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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去琉璃厂的时候鳌中堂就已经察觉到皇帝有点穷, 万万没想到能穷到这个地步。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厂子召集六部大臣,皇帝都委屈成这样, 他们小阿哥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鳌中堂捏着拳头,脑海中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衣衫褴褛的小阿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阳奉阴违、偷奸耍滑的宫人欺负。
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呜呜。
鳌拜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上前一步大声道, “皇上,玻璃厂的事情奴才愿从旁协助!”
他就是偷偷往玻璃厂里塞钱, 也绝不会让他们家小阿哥饿着!
鳌中堂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惊的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忽然那么激动, 但是警惕点儿总没坏处。
要知道鳌拜可是朝中最能打的武将,身上的军功甩别人八条街, 虽然遏必隆一样很能打, 但是如果鳌拜要发狂,在场还真没谁能拉得住他。
索尼看着极其反常的鳌拜, 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只是一个小厂子, 皇上胡闹也就算了,他鳌拜又跟着捣什么乱?
显亲王吓的心跳加速,戳戳旁边的堂弟小声问道, “福全, 鳌中堂是不是想抢咱们的活儿。”
忽略掉暗带兴奋的语气,听上去还有点像不满意鳌拜的插手。
福全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放心,这活儿要紧着呢,落不到别人手中。”
显亲王遗憾的叹了口气, 甚至没有听出来福全话中“这活儿要紧”和刚才说过的“办不好也没关系”有矛盾。
他是真的不想办差,如果可以的话,天天待在王府才是他梦想中的生活。如果鳌拜把差事抢走,他就能理直气壮的打道回府了。
——鳌中堂,别气馁,努力一把,差事就是你的了。
显亲王暗戳戳期待着鳌拜再加把劲儿,皇上可以不给别人的面子,总不能连他鳌拜的面子都不给。
在场那么多人,和鳌中堂有一争之力的只有索尼索中堂,看索尼那老态龙钟的样子也知道他不可能往身上揽事儿,也就是说整个御书房无人能与他鳌中堂争锋。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矜持的,直接和皇上说,皇上肯定会答应的。
他以前没有办过正经差事,但是他知道外面的人有多难缠,尤其是内务府,里面的人各个都是人精,只他和福全两个人去管玻璃厂肯定被欺负,不如换成鳌拜。
鳌中堂一出面,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往前凑,选他选他选他。
康熙扯扯嘴角,看看带着英勇就义式悲壮的鳌拜,再看看恨不得躲到地底下去的原定厂长,也知道不能让他一口吃成胖子,于是转身问道,“显亲王觉得如何?”
显亲王打了个激灵,难得那么积极,上前一步抱拳道,“鳌中堂经验丰富,自然由鳌中堂做主。”
鳌拜收拾好心情,瞥了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显亲王,收回视线继续说道,“奴才在一旁协助便可,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轻重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被指桑骂槐的六部大臣不敢说话。
如果单纯只是小小的玻璃厂,事情送到他们跟前他们的确可能不放在心上,就算那是皇上的厂也一样。
内务府管着的厂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各个都是皇上的厂,那些厂子主要供应皇亲国戚,没工夫做东西往外卖,就算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六部尚书平时管的都是事关全国的大事,看不上厂子里那一星半点的收益,皇上说要把厂子的收益和国库挂钩,他们只能想到一件事情,就是私库的银子不够了,皇上要从国库里挪用银子来贴补。
不是他们对新厂子没有信心,而是内务府管辖下的那些厂子有不少都是赔钱的,只是之前都是内务府调度,从来没有动过国库。
现在皇上想动国库,他们没有严词拒绝已经是看在皇帝是真穷的面子上,想让他们多上心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户部管钱的那位,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国库只有那么多钱,他刚才没出声还是因为有同僚拽着,不然刚才就提意见了。
国库是国库,私库是私库,掺和在一起总归不妥。
康熙知道在场这些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过没关系,等过两个月玻璃厂有了起色,他们用成果来说话。
玻璃厂需要的东西和琉璃厂差不多,只要选好地方,最多半个月就能投入使用。不就是觉得他在胡闹吗,那就看看最后打的是谁的脸。
要不是国库也是他的库,他还舍不得让玻璃厂和国库挂钩呢。
皇帝在心里嘟囔着,他原本没想让鳌拜管这事儿,他自己的东西当然要自家人来管,再说了,鳌拜手上已经那么多事情,哪儿有空管他们的玻璃厂。
不过既然那家伙主动提出来要管,他也不是不能答应。
上赶着来干活的劳工不要白不要,他本来就担心显亲王压不住下面的人,特意安排了他们家二哥跟着一起,现在有了鳌拜,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压不住。
话说回来,鳌拜为什么来凑热闹?难道隆禧在他面前叭叭玻璃厂将来能多挣钱了?
不至于,瓜尔佳氏那么有钱,鳌拜当政的这几年没少往自个儿家划拉东西,就算玻璃厂能挣钱,他也不一定能看得上。
所以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康熙想不明白,索性扔到一边儿不去想,把新建一座玻璃厂的章程完完整整讲了一遍,然后摆摆手让他们各自离开。
显亲王没能摆脱差事,垂头丧气往外走,没走两步又被福全给拽了回来。
外人该走的走了,他们兄弟留下来还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