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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洛凝单纯,沈寂没解释什么,三言两语劝她先去休息。为执昌的事忙了整整三天,她的确辛苦。

见玄宸跟着离开,楚遮看了看沈寂,也告辞离去。

“既如此,我——”

“你等一下。”沈寂打断云烺的话,转脸看向谢浮。

谢浮触及他的眼神,已然会意,缓缓自床边起身。

沈寂看着他动作,笑了笑,才继续对云烺说:“回到岐山,该是我们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我们。

云烺敛眸咀嚼着这两个近日沈寂反复提及的字眼。他与谢浮,早已不分彼此了吗。

“这是我们的决定,没必要有心理负担。”

云烺闻声抬头,视线不由落在依偎沈寂膝上的执昌。

沈寂随着往下看了一眼:“这件事也和你无关,别想太多。”

云烺当即察觉出他语气变化。他难得这样沉冽,听似平淡,实则势必动过真怒。

无怪。

执昌与他感情深厚至此,他怎会不怒。

“你们去吧。”

沈寂已经转向谢浮,“我在这等你。”

谢浮未话,只看他一眼,单手拈诀,璀璨夺目的金羽随之缓缓浮现,立在指前。

金羽出现的瞬间,殿内即便没了屋顶遮盖,气温也陡然暴增。

所幸谢浮没等太久,银眸扫过身前,一道金光从金羽中蜿蜒而下,强行落在欲言又止的云烺身上。

下一刻,两道人影齐齐化为残影,消失不见。

“宿主,这样一来,云烺的实力也会大增了!”

系统美滋滋的,“他们全在,之后就算再对上岳释,也绝对不会有问题了吧?我就不信,岳释还能比大反派还厉害!”

沈寂收回视线,闭目打坐。

他没提醒脑子一根筋的系统,最近提起要对付的人,它已经很久没想起真正的“大反派”了。

“叔叔……”

沈寂眼睑微动。

怀里,偶尔短促的呼吸声还不安稳,他分出一线心神,引出灵力飞入执昌灵台。

“我在。”

执昌一颤,眉间深刻的皱痕缓慢平复。

昏沉中,眼前好似浮起一道白光。

他毫不犹豫,当即奋身追了过去!

他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苦苦摸索,已不知多少岁月,那陡然亮起的莹莹白光,是他唯一的指望。

翌日。

清晨。

浮在半空的金凤命羽还没动静。

洛凝睡了一夜回来,见沈寂还是昨天的姿势没有动过,不由劝他:“沈兄,你还是休息一会吧?你看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听到后一句,玄宸举拳咳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脚下突然顿住。

空中金羽又是闪烁,一道银白的影子现身大殿。

洛凝下意识往

床尾退了两步:“凤皇陛下。”

沈寂也看向谢浮,忽地心念微动,笑说:“这么快?”

神魂之间的联系深微玄妙,切断或是连接,他作为当事人,会有最直接的感受。

从灵凤域里出来,不属于他、却清晰分明的波动重新流转在心底,是最能体现这一点的证据。

谢浮道:“差强人意。”

沈寂笑了笑。

看来灵凤域的确是个宝地。谢浮当初在凡间炼化精气用了一个月,这次在金梧台只用一天,虽然修为没恢复到鼎盛,也足够应付一切麻烦了。

他又问:“云烺呢?”

谢浮道:“还需时日。”

沈寂会意,再跟洛凝玄宸打过招呼。

玄宸看他一眼,见他与谢浮已然话毕,才道:“九殷公主方才传讯,封印处似有波动,龙帝那湛亲率龙族镇压,亦有绝域气息外溢,纵是分毫,却是祸患。”

沈寂说:“你有什么打算?”

玄宸往他怀里再看一眼:“如今凤尊闭关,统领未醒,你与凤皇牵念此处,不便前往,我想,还是由我先行一步,一探究竟。”

洛凝捏了捏手指,一言不发。

听玄宸说着,她低头的动作到一半,突然停了,脱口而出:“统领你醒了!”

被她打断,玄宸也看过去。

执昌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动,双眼的确缓缓睁开,彩瞳内有痛楚残留,掺杂片刻混乱不清的惝恍,然而先对上床前两个仙界中人的视线,他眼中转瞬清明,正要起身,抬手时才察觉掌下并非床榻——

“好点没有?”

执昌顿在原地,五指微微发紧。

蓦地,他循声抬头,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神,这张脸也与旧日重合,让他一时怔住,屏气敛息。

沈寂暗叹,按在他肩上的手稍一用力,扶了他一把:“先起来。”

“……叔叔?”

执昌紧紧盯着沈寂,缓缓翻身跪坐,鲜亮虬结的血丝遍布双目,他一眨不眨,只握拳往前膝行一步,说出这沙哑晦涩、仿佛久违的称呼,他颤了颤,又猛地扑进沈寂怀里,以往冰冷生硬的语气此刻满含铭心刻骨的感情。

他强压着失控的心绪,喉咙仍忍不住漏了一丝呜咽,“叔叔……”

沈寂的手滑落他后背,轻轻拍了一记:“我在。”

听到这两个字,执昌呼吸微重,又埋首在他肩头,用尽力气的双臂也颤栗着。

洛凝不明就里,看到这一幕,也不由红了眼眶,下意识转脸去找玄宸。

但玄宸没找到,她先看到一旁凤皇隐约不好看的脸,漾出的泪还没流出来又憋了回去。

玄宸注意到她的表情,也看过去一眼,再看榻上难割难舍的二人,顿时无言良久。

他有心远离这是非之地,又不好果真弃沈寂不顾,只好又清咳一声:“统领醒了,还是让洛凝诊看一番较为稳妥。”

“对对对!”洛凝连连点头

撸起袖子到床边候着,

“沈兄我来了。”

执昌迟迟没松手,沈寂拍了拍他后颈:“先看诊。”

须臾。

执昌深深吸气,双拳最后再紧了紧,终于慢慢松手,往后退了一步身位。

沈寂看着他,不确定他现在的记忆是否缺失:“还记得洛凝吗?是她治好了你的伤。”

闻言,执昌转向洛凝,打量着她的脸,垂眸片刻,似乎记起什么,闪身至床边,对她行礼道:“今日之恩,多谢洛凝仙子。”

见状,玄宸心念稍转。

洛凝也惊奇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人虽然脸色苍白,眉宇间还有余痛刻痕,开口时同样以礼相待,可比起那个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统领,却生动有情得多。

面对着面,她很快找到了不同之处。

是眼睛!

这双眼睛有了神采,不再死板,还流露着真切真挚的神思。

太好了。

统领已找回自己的心窍,故而连同他的一举一动也朝气蓬勃,焕然如新!

细想到此,洛凝开心地说:“统领不必谢我,治病救人,本分而已。”

执昌摇头。

他面色虚弱,心神却炽盛如火。

他看着她的眼睛:“仙子恩情,如同再造。”

洛凝挠了挠下巴。

她自觉不该居功,被他这样郑重对待,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是统领法力高强,真的不必客气。”

玄宸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转,脸色悄然黑了。

他往前两步,有意无意站在洛凝身前,对执昌道:“统领初愈,还是坐下休养为宜。”

执昌顺势看他,略一示意:“多谢挂心。”

玄宸不动声色道:“若是挂心,自然当属沈寂与凤皇。”

听到“凤皇”两个字,执昌眸光微晃,转眼看向一旁。

他缓步往前,走到谢浮面前的寥寥几步路程,神色几经变换,下意识抬起的手在谢浮肩侧顿了又顿,才紧紧落下,声音惘然,显得低沉:“谢浮……”

不等谢浮开口,他又皱了皱眉,似乎脑海里闪过什么,闭眼扶额片刻,重又抬眸:“陛下?”

沈寂也已经闪身床边:“好了,私事不急,执昌,你先过来。”

执昌和谢浮对视,依言收手回到床边坐下,请洛凝施法诊治。

没多久,洛凝收势笑了:“除了新伤,统领一切如常,静养即可。”

玄宸听见,顺水推舟,借口不打扰三人叙旧,和洛凝一起告辞,旋即飞身出门,一刻也不多留。

沈寂没在意两人的去向,只随手拍了拍执昌低垂的发顶:“没事就好。最近注意养足精神,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执昌抬头看他,一把攥住他收回的右手,按在胸前。

愈渐沸热的彩瞳一瞬不瞬注视着眼前一如记忆里高大的身影,语气也滚着压抑的欢欣:“叔叔。”

谢浮看着,银眸微沉。

系统正点评:“嗯……比之前脑子坏的时候是激动了点,但比小时候克制多了!年龄没白长。”

沈寂没理会它的废话,对执昌笑说:“怎么,伤好之后只会说这两个字吗?”

对上他含笑的脸,执昌不禁也随之笑了,斑斓的眼底渐渐填满笑影,他苍白的面色也浮回血色:“只因是叔叔,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寂失笑。

执昌接着说:“叔叔,我很想你。”

他低声倾诉心底无时不刻不在积压叫嚣的思念,“每一日,都很想你。”

谢浮冷眼静听,下颚冷硬,眸光愈发深幽。

沈寂也沉默两秒,才说:“这九千年的经历,你还有印象吗?”

执昌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飒然起身,笑意稍敛:“九千年来混沌度日,记忆虽在,却似大梦一场,空空如也。今日得与叔叔重聚,是我毕生之愿。”

语气至诚,情真意切。

话落,执昌眼眶微红,不由再往前一步,抬手拥——

意料之外的一道无形屏障突兀挡住了他的动作。

执昌被挤得往后退了半步,还没再试,掌心一空,他低头,叔叔的手也被一道银色灵力攀绕,牵走拉远。

他姿势未变,转向身侧。

谢浮表面毫无异样,语气平平如故:“你该歇息了。”

执昌皱眉:“我伤得不重。”

谢浮看他一眼:“灵台初愈,自当小心为上。”

执昌却看向沈寂:“我久伤初愈,只想与叔叔团聚,其余无甚要紧。”

谢浮气息终于微重。

他闭了闭眼,也转向沈寂。

缠在手腕的灵力缓缓游走,紧得强势,沈寂压下唇边笑意,对执昌说:“听谢浮的。”

执昌眼里闪过一丝不情愿。

但他不愿与沈寂相左,只好回身坐下,之后才记起什么,看向谢浮:“如今,我该叫你陛下?”

谢浮对此不以为意,淡淡道:“你我之间,何必拘礼。”

执昌笑了一声,也漫不经意的,脸上神色有往日不羁的旧影。

他还想再说什么,目光被谢浮的动作吸引,看着谢浮和沈寂并肩而立,垂落的两只手继而十指相扣,他一怔,后知后觉记起的无数画面陡然在脑海闪现。

他干坐良久,目光缓缓往上,对上谢浮的双眼。

谢浮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静心疗伤,我为你护法。”

执昌眯了眯眼,念及方才逼退他的灵力,他转向沈寂:“叔叔为何会看上谢浮?他又冷又硬,既不柔软,也不体贴,况且如此小气,叔叔何以忍得下?”

沈寂忍的是笑。

他说:“习惯就好。”

执昌一向心直口快,外放坦荡的性格在轮回里的一千年没变过,看来现在也是一样。

谢浮面色沉沉,语带凛然霜雪:“执昌。”

执昌才回看他,不动唇舌,传音道:“你想独占叔叔,连我也不许与他亲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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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昌看过沈寂脸侧的红痕,撇了撇嘴。

九千年光阴如梦,他却也在梦中见多了两人缱绻的模样,自然知晓道侣与寻常不同,叔叔已非他可随意碰触的对象。

但……

执昌垂眼。

曾几乎漆黑无望的眷恋重见天日,如此万幸,若教他疏远,即便谢浮,也绝无可能。

沈寂这时开口:“好了,你们都抓紧时间修炼吧。绝域封印有了动静,我们最好也尽快出发。”

闻言,执昌又抬头看向谢浮,忽而问:“你的伤,如何了?”

沈寂不免意外:“你看出他有伤?”

“我与他相交也算万年,若连这一点也看不出,叔叔不会怪我有眼无珠吗。”

执昌说着,还是向沈寂解释一句,“谢浮对我的伤了如指掌,昨日见我失控,只为压制,本无需洛凝仙子出手,更无需叔叔亲身涉险救我,他迟迟不动,今夜我又未曾察觉有他灵力在侧,想必不在身旁。恐怕在疗伤吧。”

说到这,他瞥一眼谢浮,“若非不得已,他怎会舍得扔下叔叔给我。”

谢浮不语。

“还有,”

执昌又加一句,“你从不以金凤之力遮掩气息。事出反常,自然有异。”

沈寂看着他侃侃而谈,不由记起上次见面他还呆头呆脑的样子。

系统也忍不住感慨:“宿主,执昌脑子治好之后好聪明啊,而且胆子也好大,太莽了吧!不过竟然敢当面骂大反派,真是我的楷模!本来他这两次一看见你就要掉眼泪,我还以为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哭包呢!”

沈寂笑了笑。

执昌的个性和谢浮完全相反,从来藏不住心事,再者,他和谢浮从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交情,又怎么会费心在谢浮面前掩饰自己的心思。

何况虽然嘴上较劲,但他对谢浮的关注并不少。

自己的伤还没彻底痊愈,就能在短短时间里察觉谢浮的异样,连谢浮的习惯都知根知底,可见对谢浮的在意。

哪怕不算上这九千年,经历过整整千年追杀,执昌的胆大心细,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一个“莽”字可以概括。

谢浮也正看着执昌,听他说完,方道:“无碍。”

执昌按在床沿的手轻轻轮点,彩瞳微转:“你少有受伤,切不可大意,还是疗伤去吧。”

“我已有解决之法,不必多言。”

谢浮不在此事纠缠,转而道,“你灵台未清,可有需求。”

“有。”

执昌不假思索,抱胸看他,“我只要叔叔——”

话音未落。

面不改色的谢浮略一摆手。

床边的彩凤霎时被一道金光笼罩,眨眼不见。

沈寂转向谢浮。

谢浮没看

() 他,冷声道:“灵凤域中凤力充沛,于他大有裨益。”

听这语气,沈寂万事同意:“有理。”

谢浮才顿了顿,转脸和他对视。

沈寂挑眉:“还有吩咐?”

谢浮薄唇微抿,又移开视线,翻掌取出金凤命羽,似乎随口闲谈:“你觉得我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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