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根本不需要去查,随口一问就知道了,十年前有没有贵胄女眷失踪或死亡。
正巧就有一个和“丁桐”年纪相仿的。
永宁郡主,李妙桐。
她微微发着抖,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她看了一眼太子李瞻,又看向皇帝和曹康。看见这一人时,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最后收回视线,李妙桐望向了长陵王李勍。
辈分上,那是自己的四叔。
小时候
() ,她并未如何跟四叔有太多交集,四叔是个温和到骨子里的人,仅有的几次见面,会抱抱她,抚摸她的头发,他总是住在宫中,得先帝宠爱。
李妙桐进宫这一个月以来,因不得言语,更无法出宫,只能听那些宫婢们,零星地说些碎言碎语。
她听人说,太医院的院判出宫为瑞王请脉了,瑞王命不久矣……
情急之下,她想扮作太医跟随出宫,可太医院的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次就仅外出两位太医,她根本无法混出去。
好在年轻的钟太医是个好人,替她蒙混过去,以免让神武军抓起来了。
钟太医看见她的脸道:“你是哪里的宫女?你想出宫买什么么?我可以替你带回来。”
李妙桐不敢随意信任人,抓住他的手,用口型道:“求你带我出宫。”
“你不会说话?你是哑巴?”
她点了下头。
既是宫女,又怎么会是哑巴。难道是误食了什么药?
“我是太医,姑娘,我替你把脉看看。”钟太医一脸温和,替她把脉,跟着神色一凝,“你是因毒而哑?毒性入体多年,有人替你逼出体内毒性,但毒药入喉,导致你成了哑巴。”
他皱着眉:“你不是宫女?”
李妙桐摇头,抬了下手,露出手腕上的漠国首饰。
“哦,原来你是漠国使团的人。”钟太医这下理解了,漠国使团现在有一十来人住在宫中,帛图略很得圣宠。
“既然如此,”钟太医笑道,“为何扮作太医出宫?你们漠国的那什将军有皇上御赐的腰牌,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听所他经常出宫游玩,领略我燕京的风土人情。”
话虽如此,那什并不带她。
她每日都来太医院,和钟太医见面多次后,李妙桐将随身的玉镯,郑重交到他手里。
“给、瑞、王。”
三个字的口型,钟太医读了出来。
“将这玉镯,交给瑞王?”
她感激地点头:“嗯嗯。”
钟太医攥着这玉镯,有些犹豫。
她是漠国人,瑞王是陛下每天挂记着早死的王爷。
李妙桐直接跪了下来,朝他磕头:“求求你。”
三个字只有气声,钟太医叹息一声:“姑娘请起。你是中原长相,不知为何流落在漠国,莫非瑞王和你有旧么?我过几日出宫给瑞王请脉时,找个机会,将此物给他吧。”
宫宴上,李勍虽然认出了李妙桐,却神色如常。
酒意袅袅,宫婢穿梭其间,突然间,不知道是谁,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一纸条塞入了镇北侯韩肃的酒杯之下。
韩肃喝了酒,摊开纸条看了一眼。
“六月廿一,成王玷污昭贵人,被乱簪刺死。”
他当场愕然,头脑昏沉。
六月廿一,是元琅遇刺的第一天。
在皇宫之中杀人,还使用这样的计谋,并不容易,杀元琅的,一定是宫中之
人……特制的武器,在他三千府兵搜查下,这些杀手轻易消失得了无痕迹,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这样的本事,只有东厂。
韩肃冷冽的目光,落在了低眉顺目的东厂提督,曹康身上。
他忽地就想起来了,张仲达说,成王动了曹康的私盐生意,早晚是死路一条。
不知为何元琅也牵连其中,成了东厂的刀下鬼。
韩肃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猛地重重放下酒盏,起身走出坐席。
殿中所有的舞姬都停下了动作。
“陛下!”韩肃跪在殿中央,“臣恳请陛下,彻查我儿元琅遇刺一事。”
“镇北侯?”皇帝面露不悦之色,“这是什么场合,你提这个作何,朕不是早答应你,让刑部替你查办此事么。”
“陛下,此事,恐怕刑部管不了。”
皇帝露出愠色:“你什么意思?”
韩肃猛地抬头,锐利目光直指曹康:“因为对我儿元琅,对成王殿下下手之人,乃是东昌提督,曹康。”
“啊?”
宫宴一片混乱,朝臣议论纷纷:“怎么回事,侯爷出来指认曹公公……”
曹康自是当场跪下:“陛下,奴婢冤枉!侯爷怎会这般污蔑奴婢。”
韩肃一字一句:“臣有证据!”
他深吸口气:“成王查漕运私盐案,漕运私盐乃是曹公公暗中操纵,我儿元琅不知为何牵连其中,遭到东厂的刺杀。第一日,成王爷在宫中遇害。”
百官讶异不已:“成王死了?”
“成王怎会死了,这……听说成王身患传染之疾,其实早就死了?”
皇上脸色暗如墨水,大袖一挥,将酒杯砸了下去:“别奏乐了!”
这个镇北侯,非得要现在提这件事么!
漠国之人还在,此举大失朝廷威仪!
“陛下!”曹康抱住皇上之脚,哀求“臣冤枉,陛下且看臣多年忠诚,如何会为此私盐之利?”
皇上冷冷一笑:“你们一人争吵令朕心烦。”一脚将曹康推开,声若冰霜地道:“来人,裴杨!你将曹康带往诏狱,黄柯,尔自今日起,便是东厂提督。”
曹康跌坐在地:“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知道自己完了,朝皇上的背影重重一拜,过去种种,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替陛下夺取皇位,不惜弑君,毒死了瑞王的亲孙女。
“奴婢这条命,都是陛下的。”
皇帝听见了,脚步微微一顿,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侍奉皇上左右的小太监黄柯,当即感激涕零跪下:“奴婢领旨,谢陛下隆恩!”
眼睁睁看着锦衣卫出面,宫宴变成闹剧,难堪收场,那什低笑,托腮凝望:“侍女,你们中原的宫闱之事,真是比燕京街头的杂耍更有趣。”
有言官摇头:“这回,镇北侯和曹公公,怕都会失去圣宠。”
李勍顺着百官人流鱼贯而出,神色始终如常,夜风起,袍角似飞燕掠水。
风中,只听他衣袂有若击鼓。
李勍回头望向灯火通明,寒气森森的皇城。
那高处不胜寒的位置,终将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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