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元琅正准备走,“表哥,”李瞻却突然将他喊住,“表哥,你喂我喝药。”
元琅:“晚了,我不喂了。”
李瞻虚弱的声音朝一旁道:“你们都下去。”
一旁宫人、太医,纷纷退下去,只剩下元琅在弥漫药气的殿中。
元琅到底是关切他的,端起药碗:“既然你要我喂,那我就喂你好了,张嘴,喝药。”
李瞻却摇摇头:“表哥,我有话……同你说。”
元琅:“什么事?”
李瞻眼眸黑白分明,清澈带水,却有些忧愁之意:“你不要与我争永宁妹妹。”
元琅疑惑脸:“永宁妹妹?哪个女的,我争什么争,你说什么胡话。”
李瞻默了一下,说:“永宁妹妹,就是林姑娘。”
“他叫林金潼,不叫林永宁,你连他真名都不知道啊?”元琅嘲笑他,“看来他很不喜欢你。”
“表哥,是你错了。林姑娘不是侯府表小姐,她……她是永宁郡主。”
“?”
元琅:“什么郡主?你在说些什么。”
“永宁……”李瞻有气无力,“罢了,总之,你不能碰她。她是我的,这世上,也只有我能护她。”
元琅搁下药碗:“那你自己喝药吧。”
说起来,他已是许久未见金潼了,李瞻病了,瞧着说的是胡话,然而却分外叫他在意。
林金潼,永宁郡主……
他打算回去仔细问问,然而元琅一出宫,就看见有贼人当街抢劫。
一个老太哭天抢地地喊:“有贼啊!捉贼啊!”
元琅心怀正义,最是见不得这种事,二话不说追了上去:“站住!”那小贼左藏右避,竟狡猾将他引入一片陌生胡同。京中胡同最是繁多冗杂,千转百折,元琅不觉间已迷失方向。
狭窄胡同中,突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向他罩去!
——他中埋伏了。
元琅眼疾手快地抽出腰间软刀,身体一拧轻巧地在墙上蹿起,空中反手挥刀,一刀飞快,只余残影,连割两喉。
但已有十名蒙面人围住他。
元琅紧握着血滴的长刀,狭目如刀:“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些人却言少行多,动作迅疾,且四周还隐藏着弓箭手。元琅突然听到弓弦震响,本能地侧身,一枝泛绿的毒箭险些削去他的面颊!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置自己于死地。想到此,元琅内心一沉,这必是与蔡良之事有关,幕后的大人物对他出手了。
元琅身形闪转腾挪,与这些高手交锋。他曾从北蛮子的铁蹄下幸存,可眼下来的全是高手……
他身形飘忽,刀法威猛。银光闪闪的刀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刀法犹如飞瀑直下,每次寒光一现,便有敌人应声而倒。
但这些蒙面人明显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各执一端,渐渐将元
琅逼入了绝地。元琅虽武功高强,但对手众多,难免有所疏忽。在一个瞬间,他的腰间被一刀划过,绯红朝服被浸成了深红。
元琅却面不改色,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反而将软刀舞得更快,连收几条人命,骤然肋骨又是一剑刺入,他低声闷哼……不知身上积累了多少伤口,元琅感到力量渐失,他知道,面对这么多的高手,他独力难支。
正当他即将丧命之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手中的长剑宛如流星赶月,飞快将元琅身边的敌人逐一击退。
“走!”来人仍是蒙面,却并不恋战,且轻功高强,一把将元琅扛起。
元琅虽因失血而晕眩,颤抖问他:“你是谁,为何救我?”
来人并不回答,将元琅丢回镇北侯府,仗着轻功好,点地自飞檐起,于一暗处撕下面罩。
正是裴桓。
裴桓换了身衣服,折返长陵王府。
“王爷……”他面色泛白,撞入房中,身形有些不稳。
“裴桓,你受伤了?”李勍见状当即站起,“是韩元琅受了曹康的埋伏?”
“是……属下为了救韩元琅,不小心中了一刀。”裴桓气息摇晃,李勍立刻道:“天痕,去瑞王府!将黄道长请来!”
黄道长便是衡阳鹿鸣观的黄秋炀,医仙石东壁的徒弟,李勍为了治疗林金潼的寒疾,让天痕从金陵回来时,带话将他请来的。
黄道长来了七八日,在瑞王府中住下,连着改了瑞王的药方,又前去替林金潼把脉。
林金潼喝了几天药,问他:“道长,我的武功还能恢复吗?”
黄道长叹息:“若是我师父还在,那便好了。你这寒疾,我实在有些束手无策,只能缓解,而不能根治。”
林金潼:“道长,你师父何许人也?”
“我师父么,大名鼎鼎的神医石东壁,东壁先生,你可听说过?”
林金潼“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东壁先生的徒弟啊,我认识他啊。”
黄道长捋须浅笑:“是了,世上应当无人不知东壁先生的大名。”
林金潼:“不过他不肯教我医术,说我没有天赋。想来你应该很有天赋吧。”
黄道长表情一怔:“他不肯教你医术?你见过我师父??”
“是啊,刚刚不是说了么,我认识他。”
黄道长:“…………”
黄道长一时惊诧,又惊又喜地握着他的肩膀:“我师父十几年前就逍遥游去了,你这般年纪,何曾见他!在何处,何时?他还活着?!”
“四年多以前,塞北。”林金潼如实说了,“当时他还活着,不过……他说自己也活不长久了,想寻个清净之地埋了。”
黄道长扼腕长叹:“你若是学了我师父的医术,想必还能自救!”
“但他却说,我非医道中人,无缘此学。”林金潼说,“我看了他写的医书,可是我学不会。”
那时为了给师父解毒,林金潼熬夜挑灯将东壁先
生房中的医书翻出来都看了,但他根本不解其意。()
黄道长想了想,道:你身上可有我师父的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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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
黄道长又是一声叹息:“若是有的话,让我亲眼看看,兴许能从中找到解你寒疾的法子。”
林金潼却问:“你看了医书,就能治好我的病,让我恢复武功么?”
“这也不一定,只是……好歹有个法子,你寒疾不解,内力则无法催动。”
“哦,那我,试试看?”林金潼开始回忆石东壁的医书内容。
时隔四年……
又是他不感兴趣的内容,记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试试看?”黄道长还没理解他话里含义,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甚至未曾敲门,直接破门而入:“黄道长!”
林金潼抬眸:“天痕哥哥!”
天痕朝他一点头,却没行礼打招呼,催促喊黄道长:“你速随我去长陵王府,有人受伤了。”
黄道长当即起身,林金潼也急了:“四叔受伤了?”
“不是王爷,是裴桓。”天痕没有多说,把黄道长夹在腋下就跳屋顶走了。
黄道长癫狂大叫:“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我当人看吗!”
林金潼也连忙出府,来不及备马,他从马厩牵出小玉,不听下人阻拦,从侧门朝长陵王府狂奔而去。
此时,镇北侯府。
“元琅,我的儿。”侯夫人正在大哭,儿元琅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上个早朝回来,就成了这样!”侯夫人眼泪不止,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门端出去。
“母亲。”元昭安慰她,“大哥能挺过来的。”
整个侯府如丧考妣,韩肃亲自将张院判从宫中请了出来,一向铁面无私的镇北侯,竟然眼眶湿润,用恳切的语气道:“张太医!你快,快救救我儿。”
张太医连忙蹲下,看见韩元琅气息衰弱地倒在病床上的模样,好生诧异。
方才这小侯爷还在东宫给太子喂药呢。
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成了这样?他忙搭脉诊断,检查刀伤,面色是越来越难看:“侯爷……令公子身中数剑,且这些剑带着倒刺,令公子的内脏也……”他不忍多说,沉声道,“下官,当竭尽全力而为。请下人取来烈酒。”
侯府府兵在大街小巷四处巡逻,一旦看见有可疑之人,立刻缉拿。
然而元琅遇刺的胡同之中,早已被东厂的人收拾干净。
皇宫,内廷。
小太监附耳对曹康说了几句话,曹康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竟反手将干儿子打在地上:“废物!都是废物!十几个人,灭不掉一个二十岁的黄毛小子!黄柯!你……”曹康跌坐在太师椅上,眼眸涣散。
又猛地凄冽森冷起来。
“韩元琅和成王,必须死一个。”
被他打在地上,捂着脸的小太监黄柯,面露委屈之色,眼底却一
() 派寒冷,趴在干爹脚下,细声软语道:“干爹息怒,儿子有一法子,能让成王今晚就死。”
张院判在镇北侯府为韩元琅诊疗重伤,侯府上下焦灼如焚。
长陵王府,裴桓的伤势不重,在黄道长高超的医术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李勍松了口气,有小厮进门,似有话要说。李勍看了眼坐在裴桓床边脚踏担忧守候的金潼,大步走出门去。
“王爷,”打扮作寻常小厮的下属低声对李勍道,“韩元琅受了重伤,太医院的张院判正在为他治疗。”
李勍冷着脸道:“放出消息,医仙石东壁之徒黄秋炀,在本王府上做客。”
一切如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