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煦解释:“是个孤儿,我在西樵山捡的,他被一些土匪俘虏了,我救了他后,他一定要报答我,我看他长得有些像妙桐,就带上了……你现在将他赶走了,这琼州如今正乱着,还不知道他一个人该怎么回去。”
约莫天快明了,马在雷州驿站停留饮水,李勍下车,脚踏过马车地板,顶上摇晃的动静将林金潼吵醒,迷迷糊糊正欲起来,额头猛地撞在顶壁上,大脑嗡地一下,他彻底惊醒了。
跟着,林金潼听见他又回来了,脚步声很沉,林金潼忽地一下不敢出声了。
李勍站在车厢中,足尖轻点机关,只见地板刷地抽拉出一块缝隙,露出暗箱来。李勍低头,
看见少年正捂着嘴,
一张脸睡得酡红,
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本是一对俊俏的狐狸眼,一睁圆钝了,显得可爱了。
“林同。”李勍蹲了下来,脸上没有表情,“到雷州了,你下车吧。”
不出林金潼所料。
他果真没有怪罪自己。
林金潼见过了小郡主的画像,知道她和师父有关系,哪里肯走。他打定主意要跟着李勍,于是手指紧紧抠着车壁摇头,试探着说:“我不想下车。”
李勍半挑起眉:“不下车,肚子也不饿?”
林金潼轻轻摇头:“我都吃过了。”
“吃的什么,是不是绿豆糕?”
绿豆糕……
林金潼面色突地赧然,磨磨蹭蹭,从怀中摸出昨夜没吃完的糕点。这糕绵软,在手帕中不幸被他压成了碎渣,他面露可惜和内疚:“昨夜我饿极时,忍不住偷吃了一盒。”
林金潼慢慢摸出李勍给他的银袋,摸一粒碎银子:“偷抢是不正的,这个赔给你吧!”
李勍看着熟悉的钱袋子,盯着他瞧:“你偷我的东西,还拿我的银子来打发我?”
林金潼表情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讲。他望着李勍,慢慢说:“王爷给我的,便是我的;王爷没说给我的,便是我偷的,我是要还的。”
“好。”李勍顺手接过那一粒碎银,碰到他手指冰凉,这凉意不似常人,道,“钱货两清,你下来。”
林金潼摇头。他脑筋转的很快,他索性将银袋子全数塞给李勍,语气认真地开口:“这些给王爷,是我跟随你入京的车马费。”
李勍看见他眼眸明亮,面上尚留有少年的稚气天真,郡主的画像,这些年来为了寻人,他看过无数次,这少年的确有几分像她,而那身上多出来的英气,更像他那已故的长嫂。
李勍面色比方才稍微缓和了不少,随口问了句:“林同,你今年多少岁?”
林同这个名字,是李煦告诉他的,李勍也不知真假。
林金潼如实答:“快十六了。”
李勍:“你如今才十五么?那正是要读书的年纪。”他在琼州见了许多流离失所的孩子,就是林金潼这样的,想跟着他的,想入伍的并不少。可眼前少年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孩子。
李勍想了想道:“我与浙江巡抚有故交,他此时正在雷州,你拿上我的书信去找他,让他带你回浙江安顿好,去私塾上学。”
说完,李勍将那暗箱门大打开了,起身让他:“你出来吧。”
“我不走行么,”林金潼一动也不肯动,抱着弓一定要躺着,“我想跟着王爷回燕京,而且,拿人钱财,□□,昨日王爷给了我银子,我不能走。王爷想杀谁?我可以替你杀一人。”他表情很认真。
李勍:“……”
“本王不需要消灾,”李勍失笑,没有在意这小孩戏言,问,“你在燕京还有亲戚?”
林金潼摇头:“没有亲戚。”
只不过师父的遗书里提过一个故人,让自己遇上大麻烦再去找这个人。
李勍闻言说:“那你没有亲戚在燕京,你去燕京做什么?”
“我……我,”林金潼想了想,开始胡说,“我全家都因倭患而死,所以我想跟王爷去燕京。”
“浙江不好么?”
“浙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想跟你去燕京。我跟你走,是我自愿的,”林金潼强调了句,“没有人强迫我。”
看他只是皱眉不说话,林金潼还补充了句:“我听说接纳倭患遗孤,可是你们军营的传统,王爷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勍反应过来:“今日你在海边看见了那些寡妇?”
林金潼点点头。
李勍理解过来了,哭笑不得:“那些寡妇孤苦无依,是改嫁给我们淮海营的士兵,你是寡妇么?还是谁的遗孀?”
“啊……”林金潼认真思考了,“非得选一个的话,那我是寡妇?”
李勍:“……”
谁让这孩子选了。
林金潼还在想:“那既然我是寡妇,我也正好孤苦无依,而王爷是淮海营总督,世子说你还尚未娶妻,那四舍五入就是……”
李勍低头看着他:“什么?”
林金潼眼神亮了起来:“那是不是说,我可以改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