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瑾准备好听他的惊人之语。
果然,傅希言不负所望地说:“乌玄音诈尸了?”
裴元瑾说:“她的魂魄已被人收走。”
傅希言说:“对啊,收走可能是拿去维修了,修好了再放到尸体里,哇,那接下来小皇帝不就要上演我和僵尸有个约会?”
裴元瑾:“……”
傅希言突然抓住裴元瑾的手:“我现在心里有点慌。”
“慌什么?”
“我怕伏羲和王母要谈恋爱。伏羲,傅希,傅希言……我不会就是人王伏羲吧?”傅希言原本还是开玩笑,但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服了,惊恐地看向裴元瑾。
裴元瑾说:“……家破人亡的人亡吗?”
……
“呸呸呸,不吉利,当我没说。”傅希言转头欣赏起长江两岸的风景。
*
乌玄音虽然死了,但小皇帝想着自己也命不久矣,何不一起下葬,于是找了各种宝贝,将乌玄音的尸体冰封在棺材里,就停放在坤宁宫内。
而他自己,这些日子就睡在棺椁的隔壁,说是睡,其实就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乌玄音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着了,只有喝药之后,才能眯一会儿,但也很快醒来。喝药的次数越多,药效就越小。
宁国郡王杀进皇宫的那一夜,他照旧没有睡着。
小金子动手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他起身,坐在床边,眼含期待地看着小金子一步步靠近。
小金子看着他,满腔愤懑地说:“陛下,你若将江山交给越王,灵教便败了!”
秦效勋说:“你要杀便杀,难道一定要朕认错不成?”
小金子说:“陛下为何不想想,教主泉下有知,看到灵教破败,该何等心痛?”
秦效勋摇头:“你不了解她。”
小金子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当下提起匕首,朝着秦效勋扑过去,可是扑到面前,身体猛然被一股巨力扫荡了出去。
秦效勋低头,从衣服里面拉出一块透明的宝石来,里面原有三道亮痕,如今暗淡了两道,只剩下最后一道。
郑玉被杀之后,乌玄音便搜集了这块地阶防御灵宝,可以抵挡三次攻击,她拿到手的时就试用过一次。
小金子摔出门外,祝守信听到动静跑过来,本想问发生何事,但小金子爬起来就偷袭他,余下的便不用问了。
两人在外面打斗,秦效勋站起身,打算去隔壁看看乌玄音,就在此时,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淡漠的秦效勋面色一变,慌忙跑了过去,刚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巨力扫了出去,虽然落地无伤,却也说明了对方的武功高到了何等天地!
要知道当初乌玄音试用时,他只是微微后退了半步!
他想起祝守信提过轿中人,眼神一厉,飞快地往里冲,灵宝的次数已经用完,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任何依仗,此时冲进去,全仗一腔不怕死的孤勇。
“陛下。”祝守信放开小金子,转而去保护他。
秦效勋充耳不闻,一头栽入殿内,只见一个人从棺椁来缩回手,然后转头看了他一眼,便消失在原地。
等他冲到棺椁边,便看到乌玄音衣衫略有些零落,好似被人翻过。
是找东西,还是亵渎遗体?
乌玄音的尸体是他擦洗整理的,棺椁里有多少东西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很快搜索了一遍,然后松了口气道:“朕这里没事,你去吧。”
祝守信听到外面杀声震天,早已心急如焚道:“我让阿冬进来护驾!”
秦效勋没说话,等同默认。
祝守信走后,秦效勋将乌玄音的衣服重新这里好,关上了棺椁。
*
善僧拿着小匣子,正要穿墙,忽然心生异感,后退半步,右手一张,竟多了一把长刀。他隔着墙壁,一刀劈去,墙后仿佛听到一声闷哼,很快便没了动静。
他飞快地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宁国郡王带来的人正和禁军激战。
善僧从他们中间掠过,走到半途,左手猛然一松,那个匣子便不知所踪了。
他神色一厉,右手一张,打斗中的双方忽然停顿了一下,十几个魂魄离体飞起,然后形成一股魂力,将余下的人一一绞杀。
此处是皇宫的一处偏殿,双方人马不多,死了以后,也没有新人补充,真正静谧如死。
天上月光落下,犹如一场大雪,白雪覆盖着满地的尸体,凄清,凄凉,凄冷。
善僧踩着尸体搜索了一圈,没找到要的东西,脸色阴沉地消失在原地。
*
这一夜很漫长,久久没有过去。
对临安皇宫是如此。
对临安的齐福客栈也是如此。
客栈里亮着灯。
灯下坐着人。
人在把玩着手里一只匣子,要是善僧在这里,便能一眼认出,这就是乌玄音承诺给他,后来忘了,让他不得不亲自跑去皇宫开棺,却又不幸得而复失的那个匣子。
善僧真的不在吗?
笃笃笃。
紧闭的客栈客房门被敲击了三下。
门内的人将匣子信手放在桌上,低声道:“请进。”
门开了,但善僧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槛外面,冷冷地看着桌上两只茶杯,看着那个做好了迎客准备的莫翛然。
善僧道:“偷窃当堕无间地狱,放下东西,回头是岸。”
莫翛然笑了笑道:“你果然是还俗了,骗人都牛头不对马嘴。”
善僧道:“客栈里有许多人,你不是我的对手。”
莫翛然说:“是吗?”
依照善僧对大将的了解,对方就算答应帮忙,也有限得很,不可能一直跟在莫翛然的身边,可是看莫翛然的态度,他又有些犹豫不决。
莫翛然抬起手,指尖挑起一抹不属于自己的暗淡魂丝:“你不是想要反杀我吗?我如今就坐在这里,免去你到处追踪。”
善僧不意外自己的小动作被看穿。
当年的善莫大焉之中,莫翛然外号莫生,一直是最擅长运用阴谋诡计的那个,所以程鹤成才说:“读书人心眼多。”
善僧突然放软了口气:“到了今日这步田地,我们还要同门相残吗?”
莫翛然笑而不语。
善僧道:“你若是将东西给我,我便送一你一缕门主的残魂。”
莫翛然依旧不语。
善僧看着他,突然跨步走进门内。这一刻,整个人已经警惕到了极致,若是莫翛然骤然发难,或是门里还藏着一个人,他就有十七八种反击或逃离的方式。
可是直到他两只脚落地,眼睛扫遍屋里的每个角落,莫翛然依旧安静地坐着,大将也没有出现。
善僧笑了笑,拉开凳子,正要坐下,就听莫翛然慢悠悠地问:“你确定他不在吗?”
善僧动作微微一顿,又直起身来。
他看着莫翛然。
莫翛然也看着他。
空气变得凝固而压抑。
就在这个时候,善僧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程鹤成曾经说过的话:“你怀揣野心,却多疑,空有机会,也抓不住。”
就因为这句话,他谋划了刺杀,毫不犹豫地杀掉了程鹤成,以此证明,他就算多疑,有机会也会抓住的。
想到这里,他又坐了下去:“我确定他不在。”
然后在话音刚落的刹那,就朝莫翛然攻了过去,然后在莫翛然下意识闪躲的刹那,抓住了桌上的匣子。
匣子一入手,善僧就知道上当了。
乌玄音那个匣子里是冰魄阴泉,触手生寒,这个匣子虽然散发着寒意,却还不够冷!
他猛然松手,匣子已然炸裂开来。
善僧长袖一拂,将匣子连里面的炸|药扫向窗外。
窗外蓑衣一闪而过。
善僧扭头就跑。
对付一个莫翛然,他有七成把握,加上一个大将,那就只有两成。他一向惜命,这辈子唯一冒过的一次险就是杀程鹤成。
自此之后,他便对冒险这件事敬谢不敏。
因为那次,真的是太险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能够成功,背后是否有其他人的影子,毕竟,他虽然拿到了门主的魂魄,可炼制到现在,依旧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会不会有人已经先一步取走了,而让他做了这个替罪羔羊,引开其他人的注意?
思忖间,他人已经到了西湖,而身后,未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