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好话说尽,总算将赤龙王重新暗了下去。
傅希言坐进花轿,一行人又从傅家出发,重新开始绕圈子。
傅希言的美貌也随着宾客耳口相传,逐渐传扬开来,于是街道更加拥挤了,无数人冲着花轿喊傅鉴主,就想一睹传说中闭月羞花的天姿国色。
因为花轿始终没有动静,不知哪个豪侠灵机一动,大喊:“傅鉴主,我要拜你为师!”
一直静默的花轿终于忍不住传出声音:“敬谢不敏。”
众人齐声哈哈大笑。
又有人喊:“我要加入天地鉴!”
然后就带起了奇奇怪怪的风潮,街上一半的人都哭着喊着要加入天地鉴。傅希言悄悄掀起轿帘一角,往外看,刚好看到鹿清竟然也在人群中起哄。
不知是为了参加婚礼,特意换了衣服,还是晋升武王后,不需要再假扮乞丐,体验民生疾苦,此时的鹿清一身清爽地站在人群中对他挥手,嘴里还跟着喊:“加入天地鉴!加入天地鉴!”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看打扮,应该都是储仙宫的。
傅希言:“……”捧场捧得跟邪|教作法现场似的,我真的会谢!
他一时激动,掀轿帘的动作稍微大了些,露出了大半张脸,看愣了不少人。突然有人激动地喊:“傅鉴主,要是和裴元瑾过不下去了,回江城,我们永远……”
话还没说完,头顶的幞头就被削平了。那人吓得脸色煞白,差点站不住脚。
“算了算了算了……”他身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抱住他,有点还去堵他的嘴巴。
“大喜日子,不要说不吉利的。”
“太晦气了,快呸呸呸!”
裴元瑾冷冷地瞪着那群人,等转角拐弯了,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暗戳戳地一夹马腹,加快速度。
花轿绕了一圈,在傅家对面停下,裴元瑾拉着人进门,完成了新郎迎花轿这个程序,然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傅家。
傅家也摆了个喜堂。
傅希言与裴元瑾在此拜堂成亲,去了储仙宫之后,就再拜一次。反正前世很多异地婚姻也都是办两次的。
傅希言提议,裴元瑾应允。
虽然储仙宫的人都称傅希言为“少夫人”,傅家对这场婚礼的看法也是“嫁”非“娶”,但这些都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男男成亲的前例,他们在设计仪式的时候,免不了就要遵循旧例,换句话说,就是图个方便。
傅希言别出心裁,大家也都举双手赞成。
傅辅看着这对璧人在眼前拜堂,笑得眼睛都找不到缝了。
礼成后,傅夫人有点吃味地说:“当初礼安成亲,也不见你这么开心。”
傅辅小声回答:“当初在镐京,那么多王公贵族看着,我总不能太失礼。”如今的江城,他是一把手,自然不用再看人脸色,想笑就笑。
傅夫人刚刚也就随口一说,听他如此解释,深有同感:“待在江城,的确比镐京松快,但忙碌的事情也不少。希言之后,就轮到夏清了,还有冬温,他的婚事你也要上点心。”人选她都已经挑好了,也给钱姨娘看过了,但最终还要傅辅点头。
傅辅说:“还要看冬温自己的意思。可惜老四这次成亲太仓促,来不及通知他。”
傅夫人说:“反正要去储仙宫,正好顺道探望他,钱姨娘都唠叨好久了。若是书院有假,还可以接上他一道去。”
钱姨娘在边上听到了,忙应道:“那是最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哼。”
傅夫人说:“天气渐渐凉了,你给冬温置办几套新衣服。”
“哼!”
钱姨娘说:“好,还有礼安、希言、夏清和晨省,都一起置办了吧。”
“哼……”
傅夫人被烦得头疼,忍不住扭头看自己身边的“哼哼怪”:“你鼻子不舒服就去看大夫,不要在这里影响旁人。”
傅辅不高兴地说:“你们倒是一家团聚,却留我孤家寡人。”没有家主在场,叫个鬼的“一家团聚”!
傅夫人说:“要不你向陛下请辞,与我们一道去?”
傅辅搓了搓大腿,惆怅道:“只怕陛下此刻也没工夫管我这点小事。”
自从几个月前,建宏帝在天坛遭遇毒蛇,生了一场大病之后,镐京城的局势就变得有些微妙。先是户部对洛阳的拨款暂停了,随后,三皇子就病倒了。
一时间,建宏帝后悔了不想迁都了的言论甚嚣尘上。
以傅辅对建宏帝的了解,这种可能性不大。
迁都之事,建宏帝筹谋已久,也是他打击世家、完成集权的最后一步,不可能半途而废。此举可能是为了钓出最后一拨对迁都存有异心的人。
但是经过几番清扫,能够幸存下来的人都不是简单角色,要他们上当,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傅辅如今主政江城,远离镐京,大可以坐下来慢慢看戏。
“我们家在洛阳买了多少产业?”他问。
傅夫人说:“在郊区买了几块地,城里买了两家铺子。光是这点东西,就花费了我不少心思。你若是觉得不够,我再想想办法。”
傅辅摆手:“洛阳水深,我们还是隔岸观火吧。”
傅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是,现在去洛阳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还容易得罪人。先前就有人不知轻重,得罪了一个姓金的商人,谁知对方背景深厚,竟引得三皇子出面让知府给了个警告。”
傅辅心中一动:“姓金?”
傅希言坦承身世后,他就对这个姓氏有些敏感。但金芫秀为了避祸,躲入永丰伯府时,是改名换姓了的。当永丰伯府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小姨娘时,她尚且谨慎,难道当上皇家代言人反倒高调了起来?
这不合常理。
不过找了个宴会的空隙,他还是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傅希言。
傅希言已经喝了不少酒,又逞着强,没用真气逼出,正有些上头,闻言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应该是巧合吧。”
傅辅说:“是巧合就好。”
傅希言的身世已经够复杂的了,可经不起北周皇帝再往里面插一脚。
*
喜宴持续到天黑,裴元瑾借口进洞房,就拉着傅希言走了。不是对洞房急不可耐,而是实在受不了应酬。
宾客刚开始还碍于储仙宫少主的身份,说话行事十分收敛,但酒过三巡,原形毕露,什么敬一轮、打一圈、干一坛……劝酒花样百出。
若非傅礼安拉着两个好友挡酒,裴元瑾大抵是撑不到天黑就要脸黑了。
好在他的敬一轮、打一圈、干一坛没白费,他和傅希言入洞房时,已经没人闹洞房了。
*
婚宴之后,裴元瑾和傅希言又在江城待了三日,完成了回门后,才正式启程前往荥州,准备探望求学中的傅冬温。
这日风和日丽,秋高气爽,正是出行的好时候。
送行的除了留守的傅辅外,还有正式升任湖北雷部主管事的鹿清。这个位置在他来之前,已经空缺了好长一段时间,按照鹿清的资历,早可以晋升,却因为他与裴元瑾交好,始终卡在赵通衢那一关。
如今鹿清升任武王,晋升天经地义,裴元瑾直接跳过总部,以少主的名义发布任命,其他人也无可非议。
有他坐镇傅家,傅希言自然放心许多,临走前的几天,还向他灌输了很多心灵鸡汤,希望能够帮助他稳固心性。
鹿清果然大受启发,感慨道:“众生皆苦啊。”
傅希言:“……”
他不会一下子灌输太多,把鹿清引入佛门了吧。
*
城门辞别,马蹄扬沙,队伍北上,与亲友离别的愁绪很快在更多亲友的欢声笑语中逐渐淡去。秦姨、傅夫人等女眷同坐在一辆车里,开始分享自己的各种爱好。
她们这样的年纪,已经很难敞开心扉去认识新的手帕交,即便是亲家,也少有一道远游的机会,这次同行是极难得的体验,两人又都是持家有道的高情商者,很快打成一片,其乐融融。
傅希言和裴元瑾又躲在车厢里探讨天地鉴,经过这几天的研究,他们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但具体实施,还需要验证。
尤其是傅希言想起,修仙小说里有许多灵丹妙药,筑基用筑基丹,结丹用金元丹,结婴用元婴丹……可惜天鉴内容实在浩瀚,他每次打开就能看到不同的内容,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提到这些丹药的丹方。如果有的话,可以让姜药师试试。
正说到这里,就听路边传来一阵呼喊:“傅四公子慢走!”
傅希言刚要掀车帘,裴元瑾已经先一步探出头去。
只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站着几个青年,双手作喇叭状呼喊的明显就是婚礼那日要借马给傅希言的愣头青。
他用尽全身气力在喊:“江城城门永远为你敞开!我……我们等你回来!”
傅希言:“……”这话说的,好像他爹才是湖北一把手吧?
裴元瑾伸出手指,往土坡轻轻一弹。
土坡立刻崩了一大块,吓得坡上青年们哇哇大叫,几个朋友慌忙蒙住愣头青的嘴,然后朝着他们友好挥手。
裴元瑾扭头看向傅希言,傅希言正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裴元瑾;“……”
车轮继续朝前碾去,只听“砰”的一声,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从马车里丢出来,还未落地,被一道剑气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