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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合作之代价(下)

他自然不知道,傅希言早在几个月前就在铜芳玉那里埋下了伏笔。那时候的铜芳玉并不认为他能成什么气候,也只是聊胜于无地埋下一颗暗子,能发芽最好,不能就算了。反正一个玄武君,说换就能换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悬偶子升任朱雀王之后,就急吼吼地写信向息摩崖炫耀去了。

他自然不会说铜芳玉是有了玄武君,才顺带把他捎上,而是说有了他这个朱雀王,师父考虑好事成双,才又增设了一个玄武君。而这位玄武君的身份,正是储仙宫少夫人。

如此一来,息摩崖自然不会怀疑傅希言的身份。

个中内情,曲折复杂,饶是段谦智计百出,此时也只能呆若木鸡了。

傅希言掏出玄武令也是不得已,若是没点证据震撼人心,以段谦的多疑,一定会抓着两人对话互动不放,傅希言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出。

段谦没想到他暗中做了这么多事,心中不免也有几分感动:“其实这件事,你可以交给我去做。”

傅希言说:“我也没有十全把握,怎好意思让段公子冒险呢。”

息摩崖的凶残,世人皆知,段谦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的风险的确很高。

他问:“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傅希言说:“一场完美的假死,演员、环境、道具、时机……每一样都不可少,我们最好去实地考察一下。”

段谦疑心又起:“你的师父到底是哪一位?”

该不会真的是铁蓉蓉吧?

想到这里,他陡然一惊,若傅希言是铁蓉蓉的徒弟,自己将他引入暨阳县,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傅希言说:“你不相信我,难道还不相信储仙宫少主吗?”

的确。

储仙宫和傀儡道恩怨天下皆知,莫翛然入赘天地鉴之后,这份恩怨大部分都由万兽城继承了,当年裴雄极曾经放话,不许万兽城的人踏入中原半步。

就是这句话,让万兽城的人每次出东行都跟做贼似的,不敢大张旗鼓,而他义母也才能夺得片刻喘息。

也就是最近,天下局势重新动荡,北周南虞纷争不断,各大势力粉墨登场,正邪善恶界限越来越模糊,妖魔鬼怪层出不穷,这万兽城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怂恿义母直接投效储仙宫,反正他们这一脉是从来不拿人当傀儡的,想来罪罚较轻,也好过一天到晚受万兽城的骚扰。

段谦面颊缓和下来:“这件事我要问问义母。”

*

花月楼虽然在暨阳县没太大的名气,但因为老板管得宽松,楼里的姑娘也就没什么斗志,大家都得过且过,反倒营造出了一种与其他妓院截然不同的宽松范围,吸引了一批固定客人。

每到夜里,别的青楼都是一群姑娘站在门口吆喝,只有花月楼孤零零地放着几盆花,等客人上门了,才有人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招呼。

不过傅希言和裴元瑾受到的待遇要好些。

主要是裴元瑾,刚一进门,傅希言大老远就感受到了姑娘们从楼梯上大步狂奔的震感。

短跑冠军气喘吁吁地问:“这位公子,几位啊?”

傅希言想:既然特定是“这位”公子,那还问什么几位呢?

裴元瑾看向傅希言。

傅希言说:“我们先看看有哪些包厢。”

通常而言,不管是酒楼还是妓院,都被不太欢迎这样龟毛的客人,但裴元瑾的脸面比天大,一向没什么人接手的工作今天差点抢破头。

花月楼实在很大,光是一楼,除了大堂之外,还设了七八个包厢,二楼包厢数量差不多,但每个包厢的面积更大。

傅希言原本还走在裴元瑾身边,挤着挤着,就到后面去了,要不是裴元瑾紧紧拉着他的手,两人怕是要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

“公子,你们这是?”终于有姑娘发现他们俩手牵着手。

裴元瑾微微用力,将人拉到怀里,轻轻搂住:“两个人,安静的包厢,一桌饭菜,不要人伺候。”

……

最贵的包厢,推窗能看到浦阳江。

傅希言浅尝了一口,口感果然比烧酒绵柔,虽然少了入口辛辣的刺激感,却回味悠长。同样的盐焗鸡、梅菜扣肉,花月楼做得更加地道。

鸡肉嫩而不油,扣肉香而不腻……傅希言和裴元瑾忍不住又展开了干饭模式。

吃到八分饱,傅希言终于放慢速度,不再牛嚼牡丹,开始细嗅蔷薇。

笃笃笃。

三下敲门声。

傅希言突然放下酒杯,喊了声请进。

门轻柔地推开,走进来一对看不出年纪的男女。

女子容貌柔美,仿佛拥有十岁的皮肤,二十岁的青春,三十岁的风韵,四十岁的成熟……是极矛盾的综合体。而站在她身边的男子,身材高大硬挺,半张脸藏在厚厚的胡子之中,只露出一双野兽般桀骜不驯的眼眸。

她轻笑着往里走:“今日吃得可好?”

傅希言忍不住站起身:“好。”

女子眼含秋波,笑容满面地说:“来我花月楼喝酒不找姑娘的人可不多,今日的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你们算了。”

傅希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眼前女子有可能是她母亲的好朋友,也许会知道很多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一旦脑子里产生这种念头,身体便忍不住会产生见长辈时的拘束。

“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再来。老董,你陪陪他们。”

女子说着,就让男子在桌边坐下,自己转身出去了。

门咿呀一声关上,老董突然脑袋一低,整个人趴在了桌上,随即,刚刚关上的门又开了,女子摇曳身姿进来,反手关上门,笑吟吟地看着傅希言:“你是小师妹的儿子吧,可以叫我菲菲姨。”

以为男子的样貌实在唬人,所以傅希言自然而然地将他当做了一个了不得角色,可是看银菲羽漫不经心地拨开他的脑袋,又像是路人甲。

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银菲羽摸摸男子的脑袋,叹气:“近两年的新宠,不知何时中了招,已经成为息摩崖的傀儡了。他们追杀了我这么多次,每次都是一上来就打打杀杀,这次总算想到要用点脑子,可里应外合这一招也太老土。这两年我们的感情早已淡薄许多,眼见着就要分道扬镳,他突然又对我黏糊起来,鬼都知道有问题。”

这段话里既有兵法,又有感情学,实在高深,傅希言不知说什么好。

“你母亲呢?她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跟着男人在外面东奔西跑?”银菲羽忍不住伸出手,想捏捏傅希言的小胖脸,但手刚伸了一半,就被裴元瑾的筷子打开。

银菲羽侧头看他,目光炯炯有神地打量着他,叹气道:“早知道储仙宫有这样的男人,我当初就不该跑,就让裴雄极抓走,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是你娘了。”

傅希言:“……”

万万没想到,银菲羽是这样的银菲羽。她又回过头看傅希言:“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何不说话?难道是我太美,让你不敢说话了?”

傅希言干咳一声:“你为何认为我是金芫秀的儿子?”

银菲羽笑道:“你说你是铁蓉蓉徒弟那一套,也就骗骗铜芳玉教出来的傻子和我那傻儿子。那是个疯子,想让她花时间花精力教徒弟,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是她和莫翛然的孩子。”

莫翛然是她的师父,她竟然直呼名讳,言语间没有丝毫尊重,不由令人好奇,毕竟傅希言了解中的铁蓉蓉和铜芳玉都对莫翛然死心塌地。

他将疑惑问出口,银菲羽微微敛容:“你见过莫翛然吗?”

没等到回答,她便自发地接下去:“我见过。玉树临风,风采夺人……都太片面了。我这一生拥有过许多男人,却无法为一个男人停留。因为时间一久,我就会觉得,他们不配。”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大口:“不过,莫翛然也不配。他拥有这世上大多数人向往的美好,独独缺一样,这个男人没有心的。在他眼里,你,我,小师妹,师落英……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手中的棋子。你见过莫翛然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而且停顿的时间更长,显然希望他回答。

傅希言便点了点头:“但没见过脸,他戴着面具。”

“他的性格如何?”

傅希言说:“有些冷漠,有些严厉?”

银菲羽笑起来:“你知道铁蓉蓉眼中的莫翛然是什么样的吗?温文尔雅,和善可亲。铜芳玉眼中的莫翛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而我眼中的莫翛然,口齿伶俐,舌绽莲花,又有点小吝啬。”

傅希言呆住,显然银菲羽眼中的这个形象已经脱离了他理解的范畴。

银菲羽说:“不懂吗?莫翛然熟谙人性并且演技高超。你心中想要什么,他就会变成什么样,攻破你的心房,成为你心中最完美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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