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已经很‘小资’了。要是接下来几天缩紧裤腰带紧巴巴地过,那播出去也太尴尬了。
哦……是他忘了。
这可是盛明寒啊。
别说花几十块钱买一杯普普通通的白马威了,就算他在一楼硬座车厢里用刀叉吃西冷牛排,粉丝也会大呼‘矜贵自傲的旧贵族’即时感。
还用得着他担心??
周岁一脸冷漠。
室外温度35℃,听着都觉得热,空调的冷气在包厢里来回流动。周岁尝了一口酒,虽然有些甜,但此刻薄荷清凉的口感能消去不少暑气。
窗外景色缓缓漂浮着,过一段时间列车就会进入漆黑一片的隧道。房间安静得有些无聊,跟拍大哥还在录着,周岁便主动抛出话题。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看到苍山云海的?”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下午大家都在看机票,也没见盛明寒拿手机出来查攻略?
“之前跟组的时候来这儿拍过戏。”盛明寒解释,“导演本来说要在火车上取景,但是那几天D市在下暴雨,一直没有好天气,就放弃了。”
周岁哦了一声,缓缓靠在了车窗上。
他都不知道盛明寒在这儿拍过戏。
刚结婚那会儿,周岁特别喜欢跟他分享,吃什么盒饭要拍照片、自己台词被删改增添了会发语音,下雨天把外景冲坏了、匆忙穿出来的拖鞋不是一对,他总爱说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但盛明寒从来不会聊这些。
他们恋爱时间很短,周岁和他结婚纯粹是脑子一热,干了人生中第一件出格的大事。婚后他才发现,比起他的性格,盛明寒的脸有趣多了。
他不爱聊天,性格又内敛沉闷,两个人之间往往是周岁话更多些。每次周岁碎碎念,他就像批改作业一样,回复几句批语,然后等到周岁下一轮的话题,再批改,如此周而复始。
后来,周岁就不太发这些了。
他总觉得,这对盛明寒来说可能是种负担。
“不用担心。”
对方忽然说。
他回过神来,“嗯……嗯?”
盛明寒望向窗外,周岁的目光下意识地跟了过去,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脱离隧道很久了,双层列车呼啸着驶入一片湛蓝的湖域。风吹过,镜面般的湖水像被吹皱的绸缎,微微泛起波澜。
小赵屏住呼吸,镜头捕捉到这片刻的景色。
云层交叠着厚实地压在低空中,日光是一把锐利的金剑,在湖面上空剜出一道空白的圆缺,光线斜斜倾倒下来,将云层染得金白、浅蓝、墨蓝,一层一层,仿佛水彩渐变晕染的颜色。
苍山藏在云层的背后。
“这几天不会下雨。”盛明寒说。
·
到达D市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入夏后北半球的白昼愈长,这个点了天色还是很亮。
下火车后,周岁一直在猜盛明寒会订什么价位的酒店。等出租车抵达之后,他看着门厅前漂亮的小花园、高档漂亮的装修,和不远处的露天海景房,还是傻眼了。
盛明寒推开车门,一只脚都已经出去,衣角忽然被拽住。他回头,周岁轻轻拉着他的衣服,表情被昏暗的光线挡住,盛明寒看得微微出神。
“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
周岁看了眼不远处雅致清新的小花园,忍不住提醒,“我们预算只有一万二。”
圣里斯汀悬崖酒店。
他刚才查过了,这里的双床房一晚上就要一千五,一趟旅行六千就划出去了。再加上机票,还有已经花掉的钱,那就只剩下两千的预算。
这点钱要撑过接下来的旅程,不够吧?
盛明寒一时间怔住。
结婚这么久,周岁很少跟他商量这些。
盛明寒的收入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打理,他最值钱的都是一些古董、不动产,又或是股份和基金这类的。虽然没做财产公证,但大约是为了‘避嫌’,周岁从来不过问。
两个人的平时开销,也都是盛明寒负责得更多,他注重生活品质,总是喜欢买一些高档的床品和家具,哪怕家里的沙发刚买了不到一年,只要看上了,第二天新的就已经送到了家里。
周岁从不对他的消费观指手画脚。
盛明寒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周岁在心里算了算账,刚才查完价格之后,他联系客服问了一些退房的问题,如果解约不入住的话,他们还得交一笔违约金。
虽然只有几百块,但也不是什么小钱了。
盛明寒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动了动。周岁原以为他要出去,没想到盛明寒又坐了回来。
距离没把控住,两个人靠得比刚才近了些。
周岁下意识想回避,又没这么干。
太刻意了。
盛明寒张了张唇,忽然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正往后看的小赵。小赵咳了一声,扛着摄像机慢慢缩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看窗外的风景。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盛明寒收回目光,低声解释,“这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开的酒店,昨晚我给老板打电话通过气,他们知道我要来录节目,说可以给我们内部价,打三折。”
原本老板是一分钱都不想收的,就当是请朋友来做客。不过盛明寒没答应,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这还是朋友的亲戚。
磨了几个小时嘴皮子,终于抬到了三折。
老板虽然亏了点小钱,但等节目播出之后,有国民影帝背书,还怕没有客源?他们也能花最少的预算,享受一个轻松的假期。
这是双赢。
盛明寒算盘打得明白,唯独忘了和他商量。
周岁坐了许久,才说了句:“知道了”。
说完,他便下车了。
盛明寒望着他的背影,带着一股莫名的紧绷感。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有种模糊的感觉:
周岁好像不太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