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盛明寒也早就扔掉了吧。
他们买的是从L市开往D市的双层火车,三百二十八块,需要坐两个半小时。
周岁看到票价的时候眼前一黑。
……他拎着行李下飞机,打十五块钱的车到火车站,就是为了坐三百块钱的软卧吗???
他的脸色精彩纷呈。
“这是一人软包,有三张票。”盛明寒解释,顺手把后面的摄像大哥拉了过来,“再说,他不是也要来拍摄?我们还能报销一张票,不算贵。”
大哥:“……?”
真是服了,你个老六。
虽是这么说,周岁还是对这趟火车之旅不报太大希望。毕竟原本可以早点到达,在酒店里躺尸喝下午茶,眼下时间全都浪费在行程中间了。
算起来,他们在途中要单独相处五个小时。
……如果摄像大哥不算的话。
周岁开始感到焦虑。
双层火车一共有两层,底下是硬卧硬座,第二层才是他们定的软包。盛明寒本想帮他搬箱子,一转头,周岁已经哼哧哼哧地提上去了。
迈过略微狭窄的楼梯,二层走廊里铺着一层地毯,行李箱轻轻滑过时不会产生噪音。
周岁推开房门,发现里面还算宽敞,房间里一共有两张床,都铺着干净的蓝色枕套被套。一张靠窗,另一张竖着架在斜上方,上床对着的墙面放着一台小桌,桌面上摆着一盏暖黄色的灯。
最亮眼的,还是那张宽敞的窗。
等列车启动后,外面的光线透进来,周岁才逐渐明白,为什么盛明寒一定要在L市经停。
半弧形的小山覆盖着一层墨绿色,云层与山顶交接,一处山一处山地绵延下去。井字良田平坦地铺设在这条广袤的土地上,时值盛夏,树绿得滴翠,花开得艳丽。
车窗就是最好的取景框。
周岁放好行李箱,脱下鞋子小心地盘腿坐到下铺上去,这张床对女生来说不算小,但男人的话就有些拥挤了,他坐在床的角落里,留了一大半的窗景给盛明寒和跟拍大哥。
好在盛明寒礼节性地坐在床沿处,和他之间隔着一个人的间隙,合适的距离会让他安心。
“这节火车是要开过银山云海的吧?”摄像大哥搬了个小板凳,一边调试镜头一边说。
“银山云海??”
周岁吃了一惊。
银山云海是D市的标志性景点,连周岁这种没怎么去过西南的人都知道,到D市不看云海就像去首都没爬长城一样,来了,但没有完全来。
虽然大家没沟通过彼此的方案,但也能预见,其他三组的方案里应该会频频提到这两个字。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盛明寒会选在今天,避开所有人,带他去看一次银山云海。
周岁心想,怪不得盛明寒昨天突然问郑从容,出发算不算在旅游路线中的一环。
原来他早就打定这个主意了。
澄澈波澜的云海被收纳在这一格小小的窗里,哪怕之后再去,海水顺着沙滩的方向扑打在脚面上,还是不由地想起,从L市出发,前往D市的为期两个半小时的双层火车。
出场的时机是很重要的。
周岁撑着下巴看窗外,前几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未来好几天都是好天气。雨水冲刷掉了空气里的灰尘和杂粒,阳光从窗户折射进来,亮得刺眼,连脸上的绒毛都被晒得亮晶晶,又滚烫。
盛明寒回头,静悄悄地望着他。
周岁没有发现。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云海呢?”他问。
盛明寒回答:“应该快了。”
其实现在还没有出L市,但听到这句话,好像一下子就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感。
周岁换了个姿势,掰了掰有些酸痛的腿,趴到窗户边上去,想拍几张照片。盛明寒似乎也记起了他们旅行的任务,也拿起了手机。
快门还没按下去,轨道声呼啸闪过。
黑夜接踵而至。
周岁愣了两秒才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他听见窗外低沉的风声,原来是进入隧道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周岁看见桌上灯还亮着,就下意识地关掉了。当时还在想,天气这么亮,灯还开着也太浪费了,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摄像大哥离桌子近,在柜子边缘摸索了一会儿,啪地一声,柔软鹅黄的光亮了起来。
灯光投在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光点,什么景色都瞧不见了,只有两抹影子映在幽幽的窗上。
盛明寒望着窗户,看着他的倒影。
周岁睫毛颤了颤,撇过头去。
这节隧道不长不短,周岁原本以为两三分钟都过去了,然而一看手表,一分钟都没有到。
太安静了。
昏暗是气氛的守护者。
他坐立不安,正想穿鞋出去走走,盛明寒忽然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这里有酒吧,我出去透透气。”他问,“你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周岁半个屁股都已经悬空了,听到这句话,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他看了摄像大哥。
老张神情专注地看着取景器。
“……都行。”他含糊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