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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役夫立刻打起精神:“回大人的话,小的刚才所运之物是木炭屑。”

有几名役夫顺着麻绳降入坑底,接着用铁锹整平炭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石子堆在他们的脚边。

“木炭屑?”庄有梨忍不住再向前走了一步,并转身好奇地朝役夫问,“铺这个做什么?”

“呃…这个……”役夫也不太清楚仓窖的每一道工序都是为了什么,被问到他的脸一点点涨红。

江玉珣则在这个时候轻声解释道:“这一步是为了防潮。”

“防潮?”

在大周之前的几代,粮仓不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着的,且仓体本身也修得非常凑合。

宁平仓和怡河一样由尹松泉负责整体设计。

除此之外,江玉珣还根据后世粮仓的构造,给出了一点建议。

他一边点头一边对庄有梨解释道:“宁平仓修建在地下,防潮的步骤自然要多一些。”

仓窖内的十几名役夫与守仓兵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动作,向江玉珣看了过来并耐心听他讲述。

江玉珣说:“仓窖挖成后,要先扑一层青膏泥,再用火去焙烧窖底的生土。等这一切做完后,就可以铺设木炭和碎石子了。”

役夫听得格外认真,并不时轻轻点头。

“待这几样东西铺洒完毕,便可以再架设一层木板,之后铺上草、糠再覆以苇席,这个时候就可以装粮食了*,”江玉珣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堆满了粮食之后还要在往粮食顶上铺设苇席,这样才可以长时间保存。”

“如此复杂……”庄有梨轻声感慨道。

讲到这里,江玉珣终于注意到了周围役夫的眼神。

他们和庄有梨一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役夫们一年来此工作一月,直到现在才了解工程的全貌。

见此情形,江玉珣不由深思起来。

储粮既能保证百姓度过灾祸,更能稳定其心理,重要性自不必多说。

除了在宁平仓进行官方储粮,百姓家中更要有粮常备。

……如此看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教会役夫们储粮原理,并使其运用于生活中似乎也很重要。

-

江玉珣一行人在宁平仓内参观了大半日。

等离开此地的时候,庄有梨的本子上已经记满了重点。

马车驶出宁平仓后,并未转身回到仙游宫,而是继续朝着昭都方向而去。

今年有个闰二月,江玉珣的生日也退得比往常稍晚一点。

最近一段时间庄岳忙得脚不沾地,到了现在方才记起江玉珣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于是他便想着邀江玉珣到家中歇一晚,再吃顿便饭。

此刻时间还早,江玉珣并没有直接去庄岳的府邸,而是与庄有梨一道带着玄印监在昭都附近逛了起来。

……

昭都城郊有一片湖泊,名曰“燕衔()”,今日燕衔湖上满是踏春赏景之人。

杨柳垂丝坠入湖中,漾起圈圈涟漪。

小舟荡过湖水,朝不远处的岛屿而去。

湖边有昭都的贵妇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以帷幔相遮在内对弈、游戏。

到了湖畔,江玉珣的心情忽变得轻松许多。

他随便找了片草地,抱膝坐下向湖面上看去:“有梨,你知道那湖心的岛上有什么吗??()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也没有去过,但听人说似乎是几座庭院,”庄有梨轻轻摇头道,接着忍不住转身问他,“阿珣想去吗?”

江玉珣伸了个懒腰,他闭上眼睛说:“等未来闲了我定要租一艘小舟去湖那边看看。”

在外跑了一日,静下来后他不由生出了几分倦意。

顿了几息,忽有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至江玉珣耳畔:“为何今日不去?”

江玉珣有些遗憾地说:“我方才问了湖上的人,他们说单单划船来回就要一个半时辰。如今已是酉时,若是现在出发今晚怕是要住在岛上了。”

“哎……明日还要回仙游宫呢,今天是去不成了。”

春风托着一片柳叶,轻轻地坠在了江玉珣的面颊之上,随之生出淡淡的痒意。

江玉珣忽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古怪。

……怎么没人说话了?

下一刻,江玉珣便用手肘撑着身子,腾一下自草地上坐了起来。

柳叶随之飘落,坠到了不远处的湖中。

江玉珣身上还沾着些碎草,但他顾不得拍打衣袖,只是下意识向前看去。

舟桨破开水面,掀起一阵粼粼波光。

波光照亮了来人的眉眼,与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笑着向江玉珣点了点头。

春水荡漾,顷刻间便驱走了烟灰色眼瞳中的寒意。

我就知道!

刚才那不是错觉。

应长川怎么出宫了?!

江玉珣不自主地揉了揉眼睛:“……陛,陛下?”

说着便要行礼。

天子身着玄色便衣,手中还拿着一把合起的油纸伞。

他神情慵懒闲适,似乎也是来游春的……

看清来人是谁后,庄有梨面色一白,如耗子见了猫似的猛地起身朝应长川行了一礼,手指还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陛,陛,陛……”

应长川缓缓看向江玉珣:“不必多礼。”

一旁的庄有梨随即闭了嘴。

“爱卿可

() 是想去泛舟。”

“回陛下,正是。”江玉珣一边说,一边下意识抬眸瞄了应长川一眼。

他不会也去吧?

不不,应长川这种工作狂,哪有泛舟湖上的闲情逸致?

就在江玉珣费尽心思揣度圣意之时,一只小舟已从远处悄悄地荡了过来。

划舟的人将其停在岸边,末了起身上岸向应长川行礼:“陛下,舟已备好。”

……应长川这是来真的啊?!

江玉珣瞬间傻了眼。

-

应长川似乎是真的想与民同乐。

他并没有乘画舫,而是坐在方才玄印监划来的小船上,与江玉珣一道向湖心而去。

船上除了他们二人外,只剩一名须发灰白的船夫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桨。

身着便衣的玄印监则轻划小舟,远远地跟在一旁。

江玉珣上了船便与应长川聊公事,从宁平仓讲到怡河,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停。

然而等聊完这些后,船上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燕衔湖上满是游船,唯独江玉珣与应长川所在的角落静得有些过分。

湖心的小岛越来越近。

此刻江玉珣的耳边除了船桨破水的声音外,只剩下自远处传来的游人的嬉笑。

一时间,他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几拍。

就在江玉珣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打破这片寂静时。

不远处一艘画舫上忽然有人高谈阔论道:“……狡兔死走狗烹,古今权臣风光一时者多得去了,可是又有谁能风光一世?”

“此言有理!”

“煊赫一时难得长久啊……”

说着,画舫上众人便一齐笑了起来。

画舫上人虽未指名道姓,但江玉珣还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说的绝对是自己!

他下意识观察起了应长川的表情。

天子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了那艘画舫上,顿了几息后端起茶盏轻抿道:“爱卿以为他们所说可有道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惯有的笑意,似乎并没有将那番话放在心上。

江玉珣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应长川虽然有不少缺点,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不像能做出鸟尽弓藏之事的人。

这话放在过去,江玉珣或许会小小地紧张一下。

但现在他可是有免死金牌之人!

想到这里,江玉珣不由真心道:“没什么道理,臣以为他们这是在搬弄是非。”

同时忍不住问:“陛下觉得呢?”

应长川跟着笑了起来,心情看上去有几分愉悦:“爱卿所言极是。”

我就知道!

船上稍有些沉默的气氛在这一瞬被打破。

江玉珣开始与应长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同时默默地于心中吐槽着那艘画舫上的人不懂装懂。

天色渐渐变暗,船夫的摇桨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大部分小舟都已靠岸,除了玄印监外,湖上只剩那艘画舫内不时传来欢笑。

燕衔湖上起了阵薄烟。

湖心岛上的楼阁越来越近。

江玉珣自穿越以来,还不曾游山玩水过。

看到不远处的景象,他的心情忽然多了几分雀跃。

然而就在这时,江玉珣的鼻尖忽然生出一丝凉意。

“……下雨了?”江玉珣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出船舱,

雨滴在湖面上开出了花,带着暖意直往人身上扑。

远处画舫上的人不满地吵了几句,终于退回了船舱内。

这一下,燕衔湖上彻底静了下来。

伴随着“哗”一声细响,小舟轻轻地靠在了岸上。

船夫转身向应长川行了一礼,便退入了舱内。

“怎么了,爱卿?”说话间应长川已经起身准备上岸。

江玉珣只得如实说:“臣在想万一淋湿该怎么办?”

春雨虽绵,但过分细密。

想来不过一盏茶时间便会将人浇湿。

应长川轻轻摇头:“不会淋到。”

“为什——”江玉珣正要问他为何如此确信,转身便看到应长川的手中拿着一把伞。

是哦,他来的时候手上便带了伞!

“走吧,”说话间应长川已经缓缓撑开了手中的纸伞,并转身随口道,“燕衔湖春季多雨,孤备了伞。”

天子已经发话,来不及多想江玉珣下意识便站了起来。

燕衔湖上的游船颇窄,起身的那一刻江玉珣的肩膀毫无预兆地自天子手臂上蹭了过去。

一点奇怪的酥麻之意瞬间自此处散开,转瞬便传到了指尖。

春雨轻轻敲打在伞上。

耳边随之传来一点细响。

不等江玉珣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皇帝的伞下,他的心中首先生出了几分疑惑……

不对啊!

既然早知道燕衔湖春季多雨,那应长川……怎么只备了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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