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邑也是在那时走的,她走时琇莹已经提前几天动身回咸阳了。
她走得不忙,什么都带了,包括琇莹给她的金面和一队秦兵。
她戴上了金面,明白了一下公子的目的,公子是要她以这位楚地的新神名义去救人,是保护她不受伤害可以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次的
更深层的是公子的算计,或许是公子自己要造一个亲近秦人的楚地的新神,而没有什么比除恶务尽和药到病除更能建立信仰的了。
所以公子挑中了自已跑过来的她,真是她的荣幸。
琇莹的算计暂且不提,阿政的算计倒是一算一个准。
他以齐国拒绝秦国使者访齐和秦商贸易往来为由,命王贲率领秦军由原燕国南部南下进攻齐都临淄。接到命令后的王贲和李信直接率领秦军避开了齐国的西边的主力部队,直接奔袭齐都临淄城去了。
齐地不光王和臣子四十多年没有逢战事了,军队也没啊,又加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秦军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抵抗,直接从北面由燕国南下进入齐境,乘虚而入,直插临淄,到了临淄城下。
两个将军志得意满,李信更是激动的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夺了齐地,完成这不世之功。
然后陇西李家的李氏长男就直接被阴阳了。
“没见识!”
王贲忍不住怼他,不雅地翻了个白眼,“王上让我们等着,很快就有人开城门归降的。”
李信难得没像个炮仗一样点了,他看着一脸老成的王贲,知道他是没意识到他们的牛逼。
于是他坐在马上,又说了一句,“阿贲,我们灭了六国了,没有国可以灭啦,天下都是我大秦了的!”
王贲忽的顿住,眼睛肉眼可见的睁大了,“真没国了,我们灭完六国了!天啊!”
李信勾住了他的脖子,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没反应过来,哈哈哈,阿贲,我们俩个灭了这最后一国,开启这崭新的属于大秦的时代。”
王贲也哈哈大笑,他们并肩立于马上,遥望齐都临淄,无处次扬鞭催马奋蹄,换得而今将功成。
果不出阿政所料,在秦兵临城下几天后,秦国使者陈驰拿出那封阿政早已备好的书信。
秦齐多年交好,他又怎么会不顾情分。只要齐王愿意投降,秦国就准备拿五百里地,让齐王建做一个安乐自在的封君。
齐王建接信后,喜出望外,他年过三十却仍然十分单纯,在陈驰①离去后,摒退左右与丞相后胜道,“寡人曾欲往秦国朝见政,不料那西门的司马官横戟挡王驾,只怪寡人不该轻信他言,秦王而今仍愿以礼待我,实在是让寡人羞愧。”
后胜也道,“秦齐交好多
年,已不行战事四十余年了,为两国百姓考虑。”
他顿了顿,抬起袖子拭了一下泪,“王上不若放下尊位,安心做个万户侯吧。”
他为齐王铺了一条梯子,让齐王可以安心的安慰自己,我是为了万民而降,而非是为了安享富贵,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忠臣”啊。
齐王建也是泪如雨下,“为了秦齐再不起刀戈,为了齐国百姓,寡人便是降了。”
三日后,齐王建奉印出城投降,这次再也没有正直的即墨大夫和司马官劝谰他了,只剩下满朝被秦人收买的圣贤公卿。
齐国军队听令放下刀兵,齐国百姓痛哭怨恨。齐国不战而败,秦如阿政所愿兵不血刃拿下齐国。
至此,六合一统。
李信和王贲接了印,踏进了这座临淄城。他们大笑着,勾着彼此的肩,去迎接这个新时代。
这一刻仿佛王上已经朗笑出声,在他的目光之下,无有惧怕。
驻守东胡的蒙恬亦在草原同他们一起肆意大笑,驻守燕地的王翦将军亦会抚须眺望齐国方向欣慰的笑,在楚地的琇莹亦是仿若温雅轻笑伴他们身侧,无数的秦臣,无数的目光倾注。
秦国,天下,已入我怀。
无尽的战乱流离,自我辈始,只剩下繁华和安宁。
辉煌与灿烂等着新生的大秦,恰好,我们正当好年纪。
当齐王建军投降的消息传来时,秦国朝堂之上一片欢声笑语。
不世之功,万世基业,千载留名。
这每一个词他们追求一生的,现在已经唾手可得,疯狂,快乐,令他们也不由击节而歌,和乐而舞。
阿政却是勾起唇角,翻开了琇莹交给他的名单,眸深似海。
见他不似开怀,众臣也不敢再动,乐声戛然而止,众臣归于原地,朝堂恢复了沉肃。
立在前头的王绾叫苦不迭,偷摸的瞥了一下李斯,李斯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也回了他一眼,我不造啊,这是大好事啊!
王绾收了视线,在心里轻哼一声,李斯狗贼,他一帝王心腹能不知道王上要干什么?
阿政已注意到他俩的眉眼官司,朗笑起来唤他二人,“两位丞相,琇莹提审了赵璨,他信中写道那赵璨与朝中牵扯甚重,而现在他审出来的那些人的名单就在孤的手中。”
王李二人一起又伏跪在地,将头贴在冰凉的地上,齐呼,“臣失察,请王上责罚。”
丞相统御百官,出了这档子事,他俩都得担责。
阿政摆手,他依旧在笑,表情柔和。
“人心隔肚皮,如何真的秋毫都可明察。可这名单太长了,长到琇莹怕了,长到孤都有些怕了。孤的大秦刚完成了一项千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孤以为它如日中天,可孤回首,发现孤的大秦千疮百孔!堂下诸卿若是孤,会如何处理呢?是五马分尸,还是腰斩于市呢?”
他似问似答,没指着人回答他。扫视台下众人,王上的眼神如海,只一眼,便觉
得自己要窒息了。明明没有注视着你,你却觉得他的目光无处不在已将你看透。()
不少名单上的朝臣被他一扫,已软了身子,克制着自己不跌在地上。
④本作者夕仰提醒您最全的《[秦]说实话,我是我哥最大的粉头》尽在[],域名[()]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杨将军觉得呢?”
他目光定在武将堆中蒙武身后的杨端和上,依旧是无波无澜,似乎是信口一问。
而杨端和本是强撑着,现在他一问,猛地一抬头,脸白得像纸,一脑门的汗,顿时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臣不知。”
阿政轻笑,“卿无罪,为何要跪?”
堂前静如水,终于有人倒下了,接二连三倒下了不少人,皆是如杨端和一样的神色。
阿政扫了他们这些人,唤了门前的侍卫,“殿前失仪,拖下去吧。”
轻描淡写,与盛夏议事时,有几个大人中暑倒地不起他关心的模样并无两样,可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侍卫们应是,还贴心的打晕了几个要求饶的。
上首的王依旧在笑,杨端和却趴在地上,他也不敢多言,不住磕头,血流了一地。
阿政下了台阶,俯身托起他的脸,血顺着杨端和的额头流到了他的手上,他便松了手,“卿犯了疯病,架出去吧。”
杨端和拽着他衣角,“王上,我为大秦征伐数十年,求王上垂怜一二。”
阿政轻颔首,语气依旧温和,“当然,将军放心。”
孤会给你全尸的。
“嬴政!你!”
他本是打算叱骂阿政无情的,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侍卫便把一块布塞在了他嘴里。
杨端和是被人架走的,侍卫们怕他暴起伤人,特地废了他手脚,拖了下去。
李斯和王绾抹了抹额角的汗,忽然觉得自己跪在地上也挺好的,起码不会失仪。张苍在后面想把自己往柱子后藏,他好想好想一直站在自己前排的自家伟岸的公子,呜,起码公子在,万一他跌在地上了,公子能知道他不是啊。
阿政上了阶,长叹一声,“卿家们太胆小了。孤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毕竟这份名单虽长,可到底只是赵璨的一面之词,怎可全信?”
他从袖中掏出了火折子,将那个名单点着了,任由那火燃起来,而后长袖一挥,将其扔在了大殿中,“卿等忠心,孤又怎会靠着这份名单来辨明。孤有眼睛,自己会看。”
他又一次朗笑起来,玉润而金质。
“孤自信即使千疮百孔,孤与众卿亦能补起,愿同勉之!”
众臣不由得稽首以拜王尊,“臣等领命。”
那些未被拖下去的人不由苦笑,侥幸逃命,王上未追究,他们应知趣,主动离开朝堂。
可即使如此仍感佩王上的心胸,他知道所有人的名单,却不大开杀戒,愿容得阴影生,保着他们最后的体面。
千载难逢此等君王。心悦诚服,再无二言。
那名单在地上无声的燃烧着,似乎将所有罪责也化成了灰。
琇莹一路上紧赶慢
() 赶,好不容易赶在今晚上回来,结果刚一回来就发现阿兄已解决完所有事了,不由得蹲在阿政身边郁闷。
“我以为我可有用了,能作证的,还能去骂他们,凶他们以后不准再做了。结果我没用啊,原来只要阿兄说几句话就行了。”
阿政单手捧起他的脸,伸手揉了一揉,唇角勾得飞起,他许久不见他的琇莹,觉得开心。
“郁闷什么,本来就不用你当庭指正他们,赵璨已经死了。琇莹,孤信你,又怎么有人会去怀疑你的话真假?”
孤怎么可能舍得你去当着所有人揭开你做的事,让他们去捏着你的错处,赵璨就此埋没在暗,琇莹。
琇莹看他,也是不由自主就笑起来,他伸手就抱他阿兄,埋进阿兄怀里,“赵璨本就不在,只有琇莹和秦璨。”
你既想他不在,那他就不在,本就只有阿兄的琇莹和秦公子璨。
他眨巴了一下凤眼,狡黠得笑得像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小狐狸,道,“哎呀呀,那阿兄给我写信催我回咸阳就只有一个目的。”
阿政摸着他的脊背,挑眉一笑,“哦?说来听听,看是不是与孤想的一样?”
琇莹拖长了语调,撒娇道,“阿兄是觉得六合一统这种极快乐之时,应与我一同见证。阿兄想我了!”
阿政的笑止不住,他轻轻地眯起双眸,手臂撑着头微微歪向一边,另一支手抚着琇莹的发,看似优雅自持,却透着浓浓的漫不经心和一丝难得狡黠的味道。
“想你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应该陪着兄长。”
六合一统,他所建立的功业,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将超过每一个君王。
可他想起从前,想起阿父,想起历代先王,想起苦难屈辱,也想起与琇莹相依的温度。
他不会哭,所以琇莹替他哭,琇莹不由自主流下了一滴泪,对着烛火,那滴泪在眼眶中打转,阿政抬手覆在他眼睛上,掌心有一些痒,他见到琇莹那滴泪顺着眼角滑过鬓角。
“乖。”
琇莹是兄长的泪眼,是兄长的柔软。琇莹是兄长用血和泪养大的珠玉,所以他最有资格替他流下这滴泪。
人只见过太阳的盛气,却看不见他经历过的黑暗,只有月亮与他同度炎凉。日月相依并存,你我同心影助。
琇莹稍微低下头,将自己贴向兄长的手掌,伸出手又一次紧紧抱住兄长,阿政反手也紧紧回抱住他,如以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琇莹,未来还很长,还有更多的胜利等着我们,随孤行。”
“我在,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