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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尾声

事实证明, 万俟柳分饰角色的生活的确很繁忙。

次日一早起来,岑洺给机器人滴滴戴了条喜庆的红围巾,敲敲它的脑壳。

“明天见, 我今晚住宿舍里了。”

“收到。”

机器人的声音十年如一日地冷酷刚硬电子音。

岑洺朝他挥挥手,背上书慢悠悠走出门。

耳机里传来他哥的声音,说正在回去路上, 岑洺答道:“我已经出门了。”

他一下楼, 打开大门, 迎面是早晨的暖光和冷风。

岑洺紧了紧自己的围巾,仰头望着晨起的雾蒙蒙蓝天。

“对,我早上有课, 现在过去……嗯?”

正聊着,岑洺骤然瞥见视野里, 像一瞬拔高的野树似的,突然冒出来一位高个年轻男人。

黑发, 略微下垂的狗狗眼睛,似乎不怎么高兴, 咬着烟不吭声。

周良霁这一人格和他相处过很久, 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写在脸上, 看起来像是刚才就蹲在门口,这时候才站起来。他穿了身大衣,像是很早就过来了,双手原本插在衣兜里, 这会儿一只手将嘴里的烟取下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

岑洺纳闷。

“万一你正和机器人搂搂抱抱呢,我不是很尴尬?”

周良霁嗤了声, 微抿嘴角, 他垂首走到门边, 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又说:“我送你去上学。”

岑洺不解:“机器人滴滴怎么你了?”

“我嫌弃它待在你房间……走吧。”

他搭上岑洺的肩膀,二话不说揽着人走了。

岑洺莫名其妙,周良霁怎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当接送司机。

不对,应该叫他万俟柳,只是现在换成了另一个壳子。

车上开着暖气,岑洺被烤得昏昏欲睡,学校和家里离得远,以至于他起得很早,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知道他课表时间的。

眼皮很沉。

岑洺转头看着窗外,一排不断倒退的浓树混着阳光,模糊又五光十色,像个幻影,仿佛随时会窜出来一群眼冒桃心的黑蛇。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阳光被吞噬。

“你冷不冷?”

周良霁人格的脸忽地凑近了。

他脸上有些细微的表情,垂着眼,眼神专注地盯着岑洺两秒,心里冒出的那点蠢蠢欲动和羞赧的情绪,很快就会迫使他躲闪似的避开岑洺的注视。

不仅如此,刚刚在门口亲昵揽着肩膀之类的动作也不做了,任凭自己的上半身被安全带卡在一个微妙距离里。

光线昏昏暗暗,坐在副驾驶上的少年掩嘴酝酿了个哈欠,雾蒙蒙的眼眸一扬,用眼角扫了周良霁一眼。

“不冷。”

万俟柳顶着周良霁的壳子和人格内芯,觑眼望着他。

岑洺像是没睡醒,又百无聊赖。他的脸颊被暖气烤得泛起粉红,像个青涩的蜜桃,他慢吞吞解着安全带,一边解一边抱怨:“今天的课好多啊……你现在是不上课了吗?”

刚说完,脸颊上就被捏了一下,很轻,没用什么力气。万俟柳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沿着脸颊、下颌和嘴唇慢慢碰上去,有点摩挲的嗳昧温吞意味。

这张周良霁人格的脸,也在暖气里微微升温似的泛起绯色,黑沉的眼底被烧出炭火里一星火星似的暗火。

分明没什么过多的接触,只是被摸了摸脸颊和嘴唇。

但是……

岑洺想起这几天的事情,心底像是被烫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推开这只手。

他看见Alpha低头时,喉结微滚,眼神也慢慢挪开了。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是黏糊糊的沉默。

“你脸红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吧……我要去上课了。”

岑洺冷哼了声。

Alpha没说话,只低头看着他。

皮座上,魅魔的尾巴正兴奋地甩来甩去。

岑洺正扭过神去开门,他身上穿了件米色的帽衫,尾巴从裤子里伸出来,顶起了一角衣摆。万俟柳看了那尾巴一眼,解开安全带,也下了车。

从停车场到一层的教学楼,一两百米的短暂距离。

万俟柳收获了岑洺的告别——少年走得飞快,万俟柳只是慢了半拍,他就已经溜到了花坛附近,扬起一只手朝他挥了挥。

阳光下,岑洺远远看着他,想说什么又忽地抿了下嘴唇,只弯了弯眼,说了句「再见」。

这是在岑洺身上,罕见的、有点腼腆的笑靥。

万俟柳朝他点了下头,目送着他转身走,自己却没有回去,只待在原地凝视着岑洺的身影。

头上顶着犄角,脚步慢悠悠的,手里拿了一袋牛奶,撕开了一角边走边嘬,粉白的脸颊因此鼓起来一点点。穿着帽衫的牛仔裤,一双短靴,因为魅魔尾巴晃在外面,衣服后面总是顶起来一块。

这时候早八的学生们几乎都集合出现了,教学楼门前不乏各种向岑洺投掷目光的年轻男生,他一个也没注意到,自顾自地喝了早餐奶,走到可回收垃圾桶前面丢了,这才继续上楼。

“竟然是魅魔吗……”

“我以为魅魔都是那种很妩媚的……”

“他叫岑洺?”

“看着像个高中生……”

岑洺戴着耳机,视线平直地望着教学楼台阶和门口,一句话也没听见,听到了也不会在乎。他的身影很快就湮灭在Alpha的讨论和注视的目光里。

万俟柳也收回了目光,回到车里。

「周良霁」身份的他是帝国圣教总教会管理者之一,今天又是因为伊赛斯神明存在而陷入内部争执的情形,不能不去。

周良霁脸上露出些遗憾来,他本想也陪着岑洺去学校教学楼上课的,像以前那样。

现在变成我打我自己了。

另一边,岑洺对万俟柳和他的人格们的烦恼半点不知情,他去了教室,坐在发小旁边开始谈论自己正在被追求。

“啧,好烦恼。”

他托着腮抱怨。

发小默默拿了本厚书,在冰冷的冬天里试图扇走这股恋爱的酸臭味,问:“是上次那个白毛大一学弟?挺好,看着和你很般配。”

“是他,也不完全是他吧。”岑洺说了句拗口的解释,又幽幽叹气,“这算不算一种精神病呢?”

人格们分明都在暗示其他人格很可能死亡。

仿佛是在夺取身体的主导权。

身为他前男友的万俟柳,目前看来是最主要的主导者角色。

以后呢?

他也不知道。

这种烦恼和焦虑无处述说,岑洺只得和发小唉声叹气了两分钟,很快就铃声响了,两人各做各事。

下午原本有个学术讲座,不知缘故取消了。一下课,岑洺就和发小商量下午到哪儿玩耍,两人几乎把首都都玩了个遍,一时没什么头绪。

直到岑洺在逛朋友圈的时候有了新点子,于是兴致勃勃想去最近新的恐怖屋。

“你?还是算了吧。”

发小婉言相劝。

教室里的同僚已经散得七七八八的,只有他被岑洺像八爪章鱼一样扒拉着。

成何体统!

“我不管……反正你要和我一起去。”

岑洺皱着眉,调高了声调。

发小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了再把黏在身上的魅魔撕下来。

“下午还是白天,去恐怖屋就不怕了是吧,我才发现。”

他对岑洺调侃。

“什么啊,我才不是因为下午才过去。晚上我要给机器人换机油。”岑洺抱着手臂,横眉冷语,说得头头是道。

发小知道他家里那尊怪异机器人,小时候见到时就觉得有点恐怖谷效应,尽管机器人长得并不像人类,但却给他这种怪异印象。

十几年了,岑洺家里还留着这只旧机器人。

发小耸肩:“随便啦,我们不是之前才去过一次娱乐所?换个主题就又把你骗过去了。”

“我就是想玩啊。”

岑洺眨了下眼,立刻抓着发小往外走,已然忘记了万俟柳周良霁等等关键词,与发小在课后离开学校直奔恐怖屋而去。

那地方是一处新开的娱乐会所,时不时办主题活动,这个月则是恶名远播的恐怖题材,岑洺这段时间被锁在原著世界里,严格地说上次来这儿玩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买了票之后,岑洺和发小被工作人员带进了写着「恐怖故事」牌匾的屋子。里面暗得离谱,为了氛围只挂了一两盏很暗的灯,在头顶摇摇晃晃。

“这是什么啊……”

岑洺睫毛一颤。

他被墙上发小的影子无端吓了一跳。

还没看到鬼影,心灵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啊啊啊干嘛来这里啊!

“继续,走走走。”

偏偏发小有滋有味地拉着他往深处走近。

里面是类似废弃学校的设定,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已经在尖声叫嚷啊啊啊的游客。只见远处飘过了几道红白的影子,岑洺吓得马上紧闭眼睛,双手连着魅魔尾巴一起缠上了发小的腰。

发小把他掰下来,转头看向刚才鬼哭狼嚎的地方,他说:“我到前面看看。”

岑洺听得浑身发毛。他忙不迭四处张望,很快往之前来的方向一指:“我不去……那边更亮一点,我去那儿等你。”

“你别迷路了啊。”

发小回头与他说了声,自己往前走了。

太吓人了……

岑洺搓了搓自己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他站在灯光下,一张小脸已然被恐吓得雪白,不住地看着四周,周围全是黑色的墙壁,他活像只被关进笼子里瑟瑟发抖的白兔子。

远处传来尖叫,混杂着发小的笑声。

岑洺的眼皮颤了颤,回头望了眼,又加快脚步往外走。

越过拐角的刹那,灯光又熄灭了。

不知道是谁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动作很轻。

刚才根本没有脚步声,什么鬼整天吓人!

岑洺生气了,一瞬间,他的愤怒战胜了恐惧。

“什么妖魔鬼怪?”

他猛地一回头。

没有人。

黑色的墙壁、黑色天花板,摇晃的破吊灯,远处的幽深通道……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密密麻麻的黑蛇。

黑暗中,遍地是无数的金色竖瞳,紧跟着眼睛里冒出了无数粉红爱心泡泡。

虽然画面很诡异猎奇,但岑洺反而舒了口气,拍拍胸口:“又是蛇……怎么还是你啊。”

蛇听到他的呼唤,喜滋滋地爬得更快了。

有的离得近的黑蛇,已经一回生二回熟地爬上了岑洺的小腿,拉拉扯扯,有的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摇摇晃晃像无数根上吊绳。

岑洺一抬头,冷不丁上面甩下来一条蛇身,蛇脑袋几乎撞在他脸上。

“你们不要过来啊,走开走开。”他更生气了,两只手一手一个揪住一条蛇扯下来,丢到了地上。地上的蛇们看到这场景,委屈巴巴地耸起身子。

岑洺想到这里是恐怖屋,还有很多游客在附近呢,他忙不迭叉着腰教育伊赛斯的蛇:“在这个世界就不要出现在公众场所了,快点收回去呀。”

蛇们晃了晃脑袋,不是很情愿地开始一条接一条地消失。

灯光昏暗,四处鬼哭狼嚎。岑洺担忧地看了看通道,祈祷没有人见到这幅诡异画面——然而他背后不远处突然炸开了一道叫嚷。

“卧槽,蛇?这是什么新特效啊?!”

?!

岑洺冷不防被吓得一抖,以为是同行的游客,转过头去看向声源,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提着刀。

后面还跟着几个游客似的年轻人,见状也一阵惨叫开始四散而逃。

岑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另外几个人一起拔腿就跑。

恐怖屋里像迷宫一样四通八达,七拐八拐的,他跑了一圈之后才停下来。

冷静!

这地方跟原来长得好像。

岑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四周已经没了人影。他干脆坐在边上的椅子里喘了会儿气。

“可恶,刚才是恐怖屋真人NPC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

多半是NPC把蛇们误认为特效了。

说到这里,岑洺也很奇怪,为什么分/身蛇出现在恐怖屋?

伊赛斯作为神明,拥有奇怪的转移能力。

“他不是去上班了吗……竟然把蛇塞到这里来了?”岑洺托着腮,自言自语,“刚才那只手也是伊赛斯的分/身?”

像是为了回应这句嘀嘀咕咕疑问,他的肩膀又忽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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