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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她想要辛乔。

所以无关于辛乔今晚有没有刚巧出现。

辛乔的存在,辛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存在,对她便是一种逼迫。

周琨钰的发疯并不喧哗吵闹,那只是一个很小的动作,上前攥住了一个年轻女人的手腕。

可周琨钰的发疯也惊天动地,她只需用一个很小的动作,便彻底推翻了近三十人生谙熟的理性自持。

接下来,就不可能是一路坦途了。

辛乔真挺厉害的。

她把话说到这一步,辛乔望着她,眸子闪亮亮的,继续追问:“你在干什么?”

“你不明白我在干什么吗?”周琨钰终于将握着她腕子的手放开来。

辛乔抿了下唇角:“你自己说。”

清清楚楚的说,明明白白的说。

等周琨钰一旦想清楚,她便恢复那悠游姿态了。甚至抬手整理了下自己披在肩头的长发,挑挑唇角:“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做朋友。”

“我没为什么人真正心动过,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去熟悉这样的感觉。我们的开始也太复杂,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抛开那些,留出段时间去真正了解对方,如果感觉没有变的话,那么。”

她话说到这里,浅浅一扣齿根,划了个句号。

然后她发现辛乔,真的有点像小孩子。

因为辛乔不依不饶的,硬要她把话说完整:“那么就,怎么样?”

周琨钰缓缓吐出一口气。

舌尖贴着下齿轻轻刮了下,望向辛乔,人生第一次的,她并不反感于这样的逼迫。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面对的是辛乔,当她习惯藏在一片混沌的雾里,非得从背后再推她一把。

“那么就,”她柔唇微翕,把从来想不到自己会说的三个字,自唇间放出来:“在一起。”

辛乔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往窄街深处的旧筒子楼方向走去。

周琨钰微怔了下。

辛乔双手插在棉服口袋里,回头,望着她:“上人家家里去吃年夜饭,哪有空手的。”

“我本来要去街口小卖部买醋,你去吧,今晚的醋适合交给你买。”

说罢便继续往旧筒子楼的方向走去。

周琨钰站在原地,挑出抹笑意。

厉害了是吧?

会讽刺她了是吧?

******

周琨钰走出旧街口,这儿有间很老式的小卖部,好似被抛弃于时光之外,泛黄的玻璃柜台外加窄窄的通道,促狭到只容一人通过。

难得老板大年三十也开着门,周琨钰侧身走进去,他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收音机,昏昏欲睡的,也没迎客的意思。

周琨钰找了找,发现醋在货架的底层那两排,于是微微勾腰,伸手去取。

瓶身上写着“三年陈醋”、“五年陈醋”。

周琨钰忽地就笑了下。

另一边,辛乔踏进旧筒子楼,上楼,甫一开门,辛木仰起脸来瞧她:“你怎么空手就回来了?”

辛乔进门放下钥匙,把起了毛球的旧围巾一圈圈解下来:“我捡了个人。”

“啊?”辛木分明见她是一个人进屋,奇道:“谁啊?”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周琨钰拎着瓶陈醋踏进旧筒子楼。

其实直到这时,她反而又生出丝犹豫。

按她这般教养成长起来的人,克己,守礼,很明确的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划出一道道线。她固然亲蔼,可她的笑往往是一种带距离感的礼貌。

她忍不住想:在这样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这种外人的到来是受欢迎的吗?

短暂候门的时间,她几乎想放下醋转身走人。

这时,门被一把拉开。

没想到来应门的是辛木。

辛木愣了下,周琨钰也微怔了下。

辛木先是转头往屋里瞧了眼,可辛乔系着围裙一本正经擀着面,看都没往她们这边看。辛木扭回头,很小声地问:“我姐叫你来的?会不会太麻烦你?”

“不是。”周琨钰答:“木木,我自己来的。不知道会不会打……”

“打扰”的“扰”字还未出口,

辛木望着她说:“琨钰姐姐,你可不可以先进来。”

“嗯?好。”周琨钰踏进去。

“你可不可以帮忙把门关上?”辛木扬起自己的手给她看,示意她自己手上有面糊。

“好。”

等周琨钰关了门,辛木抬手,拥住了她。

那是一个姿势有些别扭的拥抱,辛木手上沾着面糊,怕蹭脏她显出矜贵的大衣。所以手远远伸着,只以手臂环住她。

然后很小声地说:“谢谢你来。”

飞快地又把她放开了,转身:“老姐,你之前不是买了新拖鞋?”

“嗯。”辛乔正擀着饺子皮,依然没往她们这边看,很平静地答:“在鞋柜里。”

“噢。”辛木一转身又想起自己没洗手:“琨钰姐姐,那你自己……”

周琨钰笑笑,自己展开鞋柜。

辛木指指一双毛茸茸小黄鸭拖鞋:“那是新的,你穿那个。”

周琨钰扫一眼:“你姐,喜欢这种风格啊。”

辛木弯唇:“不是,我让她买的。”

不过吧……跟周医生是有点不搭。

于是清雅矜贵的周三小姐,理性自持的周琨钰医生,把一身素白的羊绒大衣脱下来搭在肘弯里,露出里面纽扣规规矩矩扣到最上一颗的白衬衫。

微微勾腰,把拖鞋从鞋柜里取出来,放到地上,生平第一次的,穿上了一双毛茸茸小黄鸭拖鞋。

“噗。”辛木有些想笑。

但周琨钰看过来,她忍了。

走回圆桌边去,继续帮她姐打下手。

用眼角斜斜去瞟她姐束马尾的皮筋,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是吧,无论怎么看,周琨钰家沙发缝里的皮筋,就是她姐这款吧?

正当她眼珠子快要飞出去的时候,周琨钰趿着拖鞋走到她身后来,展开双臂,像春日里的柳枝一般拥住了她:“木木,新年快乐。”

辛木心里涌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女人是妖精吧?

完了啊,她姐怎么可能吃得住啊?

辛木方才是真的很想拥抱周琨钰,久一点再久一点。

说实话,从她有记忆开始,过年就是她和她姐两个人。她姐总会按老传统贴上福字与春联,张罗着包一顿饺子,电视一直从春晚预热节目放到春晚最后一个节目结束。

福字与春联红彤彤的,看上去很喜庆,可它们没温度。

电视里欢歌笑语不断,听上去很热闹,可它们没温度。

她姐这天会刻意笑得比平时更多一些,可她不是瞧不出来,那笑也没什么温度。

不是她姐不想笑得温暖,辛木觉得,而是她姐做不到。

辛木常常想,她姐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大年三十这一天呢?

她从未体会过更热闹的春节,在她的记忆里,春节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但她姐不一样,她姐是从“拥有”走到“失去”里面来,从“热闹”走到“落寞”里面来,

从“春天开始的那一天”走到“过不去的寒冬”里面来。

辛木也不知自己心里为什么会生出那种感觉。

“春节”是中国人心目中春天开始的日子(),从这天开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人人都迈开步子往春天里面走。唯独她姐,她姐站在一片落寞的雪中望着所有人的背影,好像永远再走不出那个冬天。

当方才有人敲门,她姐淡着一张脸说“去开门”,辛木疑疑惑惑去打开门的时候。

她们这层楼的声控灯又坏了,所以她是借着屋内倾泄而出的暖黄的光,看清了周琨钰那张柔润的脸。

莫名的想:春天来了。

谁会不贪恋一个春天呢。谁会不想拥抱一个春天呢。可她觉得不大礼貌,毕竟她跟周琨钰也不算那么熟对吧,所以她浅尝辄止的抱了抱,便放开了,空荡荡的怀抱里写满了“未完待续”四个字。

她当那四个字是她无言的秘密,可周琨钰是怎么看出来的。

而且这女人妖精到什么程度呢?

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了。

她又用眼尾去瞟她姐,她姐如常的擀着面皮,一缕碎发垂在清隽的脸侧,随着她动作一晃一晃,好似根本没瞧见周琨钰走过来拥抱辛木似的。

完了啊,她姐好木,她好想把自己的名字让给她姐。这样的木头怎么斗得过妖精呢?

辛木自己先就沦陷了,带着一点点泛红的耳尖,小小声说:“琨钰姐姐,新年快乐。”

周琨钰发出轻盈的气音,好似笑了一笑,放开了她。

接下来是不是要拥抱她姐、尔后再说一遍“新年快乐”了?

唉辛木的心情还有点小复杂。

又心酸,又欣慰,又生怕她老姐犯倔,语气生硬的说句“我不习惯拥抱”。

她姐肯定不习惯拥抱,那么硬的性子,肯定很排斥一切肢体接触。

但周琨钰垂下了手臂,只往和馅的不锈钢盆里瞧了眼:“什么馅的?”

这……只拥抱她?

而且看上去,这两人连站姿都隔着距离,看起来当真是分外不熟。

难不成今晚周琨钰是冲着她来的?难不成周琨钰沙发缝里跟她姐同款的皮筋只是巧合?

毕竟辛木才十四岁,前些年为着拉垮的身体,也没余力体会青春悸动什么的,她有一些些拿不准。

面对周琨钰的提问,她姐也没答,正当她要开口代为作答的时候,她姐突然开口问:“醋呢?”

哟,辛木又斜着眼向她姐瞟过去。

挺厉害啊,敢指挥呼风唤雨的周医生去买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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