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炽最喜欢望海别墅。
这是他待过最高兴的地方。早上可以去凉亭看日出,傍晚的时候可以躺在房顶上晒太阳,晚风会把海浪的声音送过来。
花园里的吊床最适合睡午觉,用力推秋千,闭着眼睛像是能飞到云上去。
骆炽经常带着书跑去花园的树荫里看,捡到好看的叶片,就会夹在书里当书签。
有几棵树长得恰到好处不高不低,只要爬到树上坐着就会非常舒服。风在枝条间穿梭,有时候把树叶送到他的眼前,有时候把阳光带来,落在书页上。
最近又刚学了吉他,骆炽就总把吉他也一起带去树上。近处有鸟鸣有蝉声,有风吹树叶的声响,远处的海潮声规律起伏,最适合在这里不受打扰地埋头练琴。
骆炽每天早上去矮山上的凉亭晨跑,白天回来跟着老师上课,下课后练吉他练到天黑,然后再跑回家去做饭。
他已经能做出不少相当像模像样的菜式,也会烤点心和面包,烤的每样点心妈妈都喜欢吃,都夸他出去摆个摊就能当小老板。
虽然知道多半还是鼓励居多,骆炽其实还真考虑过,要不要找时间偷偷去海边摆摊。
任霜梅最近相当忙碌———就像骆承修说的,生意上的大规模调整当然不那么容易,处处都要修改调整,断掉的合作也必须有新的合作方来替换。
生意场上没人不求稳,任家贸然做出这样大的动作,一定会招来不少有心人的觊觎。……
只不过,还有个让骆家主火冒三丈、据说砸了办公室的消息,是那个跨国集团把他们没谈成的那笔生意打包交给了任家。
骆炽正在暗中做自己的小点心摊计划,听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眼睛睁得溜圆。
"条件是让小朋友学画画,可以先不过去,但必须要把这些书看完。"
任霜梅让助手把一摞专业书抱回来,每本都是厚重的铜版纸,压得小屋的书架都像是跟着晃了晃∶“还要每周都交作业。”
任霜梅接到对面的电话,就知道老爷子又开始打这个主意,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提防警惕,但对面给得实在太多了。
任总原本想要一口回绝,拿到对面那份据说是给小朋友交学费的合同,斟酌了一整天,还是让助手把书都抱了回来。
任霜梅和小朋友一起坐到房顶上,一边吹风一边看日落,说悄悄话征求意见∶“火苗喜不喜欢画画"
骆炽的眼睛跟着弯,也相当谨慎地闭严了嘴,抱着点心盒子悄悄点头。
骆炽一直都喜欢画画。被拐走的那三年里,在干活和挨打的间隙没什么可用来打发时间,他就拿着烧过的木炭在地上画,看见什么都画。
山的另一头被悬崖隔着,人过不去。骆炽在赶集的时候学会了磨镜片,和姐姐一起悄悄做了个简陋的望远镜,偶尔能远远看见那边背着画夹来写生的学生,就更觉得向往。
望海别墅的墙被刷得雪白,他最近恰好在玩地铁跑酷,知道了原来还可以在墙上涂鸦,每次走过都特别心动,总忍不住想在墙上画点什么。
不过骆炽仔细想了半天,还是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小声和妈妈讨论∶“是因为生意做得好,有信誉有发展前景,所以会拿到合同。"
“有信誉也有发展前景的公司很多——那家肯定不算。”任霜梅说,“我早就想找机会跟他们家拆伙了,一直不好意思说。"
“生意都是人做的,很多事也都是这样。未必是因为做的不够好、不够出色,只是没那个机遇,就总会差一步。"
任霜梅拢着火苗,认认真真地告诉他∶“火苗这么棒,就算不喜欢做生意,不想干这一行,以后也会成为很多人的机遇。"
小朋友暂时还不能完全听懂这些,但还
是被夸得热腾腾红通通,把脸埋到手臂里不抬头。
任霜梅就忍不住笑出声,把火苗拢进怀里,坐在被夕阳照得柔和的晚风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揉脑袋。
她这些天都回来得晚,每次一回家就看见了做好的饭菜,还有趴在桌子旁边等到睡着的火苗。骆炽自己在家的时候还是会本能地不安,一听见开门声就立即惊醒。直到完全看清楚进来的人,才会重新放松下来。
任霜梅拉他去主宅二楼的起居室睡了几天,发现骆炽对那里更不适应,就陪他一起回了小屋。
“会不会太累”任霜梅问,“又要练琴又要画画,功课重不重?”
骆炽毫不犹豫摇头“刚刚好。”
"请老师回家来的时候,就说刚刚好。"
任霜梅数了数∶“开始学做饭的时候也说刚刚好,开始学吉他的时候还是刚刚好。”
骆炽张了张嘴,轻轻咳嗽一声,耳朵有点发红。
两个人刚吃过晚饭,任霜梅又从火苗的盒子里拿了一块芝麻馅点心,一本正经补充∶“还要管早晚饭。”
“还要做小点心,还做便当给带去公司,还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能赚钱养家……”任霜梅拖长声音问∶“谁家的小朋友啊,怎么这么能干?”
小朋友整个人烫得厉害,嘴角压不住地抿起来老高,虽然低着头,但还是挺起胸膛坐得笔直。骆炽深深汲了口气,憋住半天,小声飞快说了句话。
任霜梅没听清楚“谁家的”
骆炽又重复了一遍。
风掀起海浪,落日染红了大半海面。成群栖息的海鸟忽然飞掠起来,清脆交鸣着飞过日暮晚霞。
听到任霜梅又一本正经地大声问,骆炽就攥紧了拳,热腾腾地大声跟着喊∶“妈妈家的!”
任霜梅把小朋友抱得超级紧“妈妈家的”
两个人幼稚地你一声我一声重复,索性放开喉咙喊,直到海鸟都在占据了半边天空的火红云霞里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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