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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浑水

任尘白拄着拐,人倒是没有前些天在望海别墅时候的恍惚狼狈,收拾得很齐整,甚至隐隐又显出几分过去的斯文。

他的一条腿断了,可他却好像完全没注意这件事。

那条腿甚至依然有明显的扭曲和错位,被随便上了些药就扔着不管,现在已经有些定了型,自然不可能再吃得住力。

"我知道小枳不在了,我不是来向你们要人的。"

任尘白对着明禄,礼貌地笑了笑∶"抱歉,我前些天脑子不太清醒,做了些冒犯的事。

任尘白转过头∶"我可以在这里和小枳说说话吧?"

他人看起来平静,语调也听不出问题,只是说话的时候并不看人,眼里透出某种痿人的异样亮光。

码头原本也不是明家的,明禄不置可否,只是示意明家人稍稍让开。

任尘白拖着那条腿,旁若无人地向前走,一直走到满是油污的黑水里。

他像是终于到了和骆积近一些的地方,微笑起来,慢慢坐下去。

他坐在水里,伸出手,抚摸着平静的水面。

"小积。"任尘白说,"李蔚明判了七年。

"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件事还是你自己的公司打的官司,他们还教训了骆橙。"任尘白问,"我怎么什么都帮不上你?"

他在身上翻了半天,才终于在最后一个口袋里找到手机,按亮屏幕,点开播放∶"你看,看,骆橙在念夸你的评论。"

直播里的骆橙,倒是就快要符合龚导演的要求了。

受李蔚明那场风波的影响,骆橙的名声也跟着狼藉。而骆橙的学校论坛里也开始传出些风言风语,据说骆枳在酒店外被人推摔了以后,就被这位骆小姐带回家,扔进仓库藏了起来。

如果说前面做的事还只是叫人心寒,这种传言要是真的,就只剩下了彻彻底底的荒唐和离谱。

骆橙现在是淮生娱乐的艺人,按照合同,必须按要求直播固定内容和固定时长。

起初念评论的时候,她念几句就会忽然失控崩溃痛哭,甚至会忍不住出言辩解—她直播间的超管很公道,于是真就禁了一分钟的刷屏,让她辩解。

"然后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尘白笑着说,"过了一分钟,直播间差点都被骂封了。"

"我本来想把她干的那些事

都放出去的,但龚导演要拍纪录片,签了协议……"任尘白的声音忽然停顿。

他像是毫无预兆地卡了壳,张着嘴半晌,才又出声∶"龚,导演。"

任尘白有些困惑,摸着水面∶"小枳,龚导演为什么让我滚,还说母亲会怪她,会恨我?"

水面上全是油和污物,连一丝光线都映不出,任尘白自然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愣愣坐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是来给骆枳看直播,又松了口气∶"你快看,小枳,骆橙在夸你。"

"你是不是一直想听骆橙说这些?"任尘白跟着直播间,一句一句地念,"没想到骆积唱歌这么好听。"

"补了以前的事,这种水平还用得着以势压人吗?"

"挡了谁的路,被黑了吧。"

"刚去补了综艺,现场这么好,快养好身体吧,多唱几首好吗?"

"从雨里弹吉他的视频来的,以后开心一点吧,开心点好吗?"

直播间里的骆橙木讷地低声念,任尘白带着笑意跟着重复,两个声音叠在一起,几乎有些叫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你别生他们的气,很多人都没看过综艺,连李蔚明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们都是刚刚开始了解你的。"

任尘白温声解释∶"以前老是有人要把你藏起来,现在没有了,所以他们就看见真正的你了。"

"他们不知道《火苗》的主角就是你,还以为你在我家医院养病呢。"任尘白想了想,又给他补充,"李蔚明.…他那些粉丝,早就不敢说话了。"

当然也有不少墙头草,以前跟着跳着脚的黑骆枳,看着风向一转了又改口…….但有淮生娱乐的人盯着,这种评论根本就不会被筛选出来放进直播间。

至于李蔚明的那些偏激的粉丝,大多在"惩恶扬善"的时候就完全没想着保护个人隐私,事情反转以后,自然也只好面临该有的反噬。

…任尘白当然知道这些远远不够。

但他想,骆积的脾气那么好。

这次的错太严重了,肯定不能像以前那么好哄了。

可这样每天都来道歉,都来陪骆枳说说话,总还是能稍微起上一点作用的吧?

任尘白念了一阵,又忽然想起来∶"小积,你还有点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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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水面,像是得到了个什么答案,慢慢露出笑容,欣然伸手往水里去探。水下只有大把的泥沙,他抓着那些湿沙,毫不犹豫就要往嘴里送。

跟着他来的是任家派的助理,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事了,扑上去按着他的胳膊拦,又狼狈地抬头望码头上瞟过去。

明家似乎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也没人管任尘白一个人在这发疯。

任尘白忽然就开始发怒,他挣扎得很厉害,死死地攥着那一把沙子不肯松手∶"你们要干什么?!"

"这是小积给我的,是点心……松开!"任尘白沉声说,"我不吃就不知道是什么馅,他会问我是什么馅的……."

助理哪敢松手,苦着脸拼命拦,忽然发觉有人走过来。

助理下意识抬头,打了个寒颤∶"明,明总管….

"不用拦了。"明禄说,"松手吧。"

助理愣了愣,想要解释情形,手上的力道却已经不自觉松了一刻。

他吓了一跳,连忙要再拦住任尘白,却发现任尘白只是呆呆坐着,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刚才攥得太紧,那一把沙子都从他的指缝里淌下去,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沙粒了。

"任先生。"

明禄看了看时间∶"演得差不多就回去吧。

明禄说∶"天晚了,会打扰别人

的休息。"

任尘白仍因为那一块点心粗喘着,他用力推开助理,神色隐隐透出阴郁∶"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任尘白挣扎着要站起身,他断着腿,又被钻心的剧痛重重扯回去,"是你在打扰我们!小积—_"

"骆枳。"明禄复述了一遍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稍一停顿,看向水面上漆黑的油污,"在你心里,原来是这样的?"

明禄问∶"这么脏吗?"

任尘白被助理搀扶着站起来。

他像是被这个问题砸得晃了晃,然后才恍惚地低下头。

他凶发现目口身上 又变不导脏不摄,有些造司t地电手夫抹,去越抹越只剩下腌腾的良顺 他拼合

摇着头,想要开口反驳解释,却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当然。"

"当然。"他听见自己说,"他怎么能一个人干净?他要下来,陪着我。"

"他怎么能干净?"

任尘白听见自己困惑的声音∶"他怎么总是能被那么多人喜欢?"

怎么就是拦不住?

为什么骆积真实的样子只要出现在别人眼前,就还有人喜欢他?

任尘白恍惚地四处张望,他忽然看见明禄脚边的一个海螺,扑过去用力把它抓在手里,又使足了力气远远朝海水里扔进去。

"为什么就是藏不住?"任尘白问,"为什么——"

他的声音忽然被某个力道扼住。

明禄摆了摆手,蹲下来看他,向来和气的神情里终于带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意味∶"你扔过海螺?"

任尘白被明家人按着,狼狈地吃力喘息。

明禄问他∶"什么时候?"

任尘白意识恍惚地盯着他。

…谁知道什么时候?

他扔过的东西多了,他拉黑了淮生娱乐所有人的电话,要求医院的人不准善待骆枳,就连当初的那场篝火,他也已经仔细清了场.

他给不出答案,明禄看起来也不想要答案。

"任先生。"明禄说,"保重身体,你死了太可惜了。"

任尘白瞳孔缩了缩。

明禄站起身。

在他身后,任尘白被明家人按着,压进了那片肮脏不堪的浑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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