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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田波落网了,这意味着什么,每一个警员心里都清楚,二十年前的特大嫌疑人!被他们江州市逮到了,如果不是在执勤,这兴高采烈的气氛,大家高低都得喝两杯。

不能喝也不妨碍每一个人都喜气洋洋。

局长闻讯赶来,听了前因后果,情不自禁地竖起大拇指:“好好好!才过去一天,A级通缉犯就抓到一个了!那六楼的事情不怪你们,好险没有人员伤亡,我马上喊小李去发布文章表彰一下!()”

“小李!⒎()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至于逃犯脸上那姹紫嫣红的淤青伤,每个人都选择性装瞎看不到,喊了一个医生过来看看。反正他们胸口那执法记录仪全程开着,这些殴打痕迹又不是他们警方所为,人民群众动的手,一切便无伤大雅。

警局无法不振奋。

这上午才开动员大会,下午一特大在逃就落网,这开门红给人极大的鼓舞,现场人人士气大振。

人群中,小李本来还在乐呵,开开心心地鼓掌,听到局长的吩咐,他嘴角笑容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又要写文章???

田波哀叹一声,自认倒霉,他认定自己躲藏极为完美,被警方抓住纯属运气不好。赶好今年他48,可能是流年不利犯太岁。

通过这些警察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田波也清楚了,不是柳慧娟举报了他,是什劳子的天眼。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田波有一点模模糊糊的概念,其余并不清楚。他是世纪前的逃犯,96年之前当地警察破案都是走访调查,查脚印查目击证人,哪有这么时髦的东西,他才能逍遥法外那么久。

谁知道,他一逃后,前期无比顺利,户籍制度不完善的时期,他还能隐姓埋名,到处找工作。一张花几百块办的假证随意就能糊弄人。

前期的日子快活又自由,仗着华国人多,玩弄各地警察都跟猫抓老鼠一般,很快时间线迈入10年后,这招不太行得通了,换言之他必须尽量躲藏自己了。

田波跟其他逃犯不一样,他性情非常狠又脑子清楚。

想要自由,就必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流亡在外的日子,他也知道国内发展日新月异,近二十年刑侦技术有大突破,努力想自学现代科技。

奈何他是逃犯,图书馆进不去,大学也进不去,学习只能自己上网偷偷摸摸学。可如今网吧也查得严了,没有身份证别想上网。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乌烟瘴气的网吧,网络管理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制度极为松散的地方,他一边抽烟一边上网,小学学历又注定了他无法吸收太多。

天然的局限性,让他不知道警局的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更不知道,他在街上大摇大摆行走时,江州市天眼捕捉到了他,第一时间向当地警局发出警报。

他的行迹彻底暴露。

——

田波落网了,不代表万事大吉了,后续还要继续调查,调查方向包括这二十年的具体行踪、05年后田波是否还有隐藏的

() 恶性案件、他逃亡过程中家属参与度等等。

简单来说(),在江州市警方把田波移交给南湘警方前?()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们必须搞清楚。这家伙,这些年去往何处,华国那么大,对方逃亡途径过什么地方,胆子有没有大到在本地作案。

江州市是落网终点站,那田波有没有在本地犯过他们尚未察觉的案子?

对方真的老实到,多年内东躲西藏夹着尾巴做人,没有再犯案?对方逃跑过程中,家属又给了多少帮助等等,这些皆是案件背后需要被一一获悉的真相。

家属进了审讯室。

柳真真很配合,长桌前头坐了一男一女两名警员,他们的目光严谨肃然,时而埋头笔录。这样的态度令柳真真心脏一突一突,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心虚让她毫无底气,也完全没有把握。

“我来自首,我要说明母亲是被胁迫的。”

女警很心疼她是未成年,肩膀上就要遭遇这种父亲是杀人犯、母亲从中包庇这种违背法律的真相,换了其他人,世界八成早就坍塌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却没有,她勇敢地选择了走进警察局,这份果敢迅速在第一时间,让包括秦居烈在内的一线都高看了她一眼。

要知道就差那么几分钟,自首与否,局势不说天翻地覆,也产生了不小的差异。

林晓心疼归心疼,事实也很无奈,她尽量用语言安抚,告知柳真真问题的严重性:“小姑娘,这种事并非由你说的算,你的母亲涉嫌窝藏庇护在逃,明知道你父亲血债累累,还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提供住所,包括田波几度偷偷潜回南湘本地,长达二十年,你母亲一次都没有拨打过报警电话,更没有告诉所属辖区的警方……”

没错,事实确实如此,警方那里果然调查到了。

柳真真寒意丛生,浑身血液都在倒流。

果然从警方的角度,包括她如果是一个外人,听到这些话,第一反应也是母亲不无辜……如果她出生于96年前,什么都好说,偏偏她出生在田波犯案后,她的存在便是父母亲两人藕断丝连的铁证,警方眼里洗不干净的证明。

除非有人能证明。

国内法律上讲究主客观一致,举一个稍微简单的例子,比如你握着一把刀子,客观上伤到人,主观上你并不愿意伤人,你不想导致这样的结果,便难以构成故意伤害罪,律师也会努力为你辩护。可谁能够证明,柳慧娟被胁迫,主观上她不愿意收容?

实际上现实里针对这些模糊的事情,警方也出台一些相应的措施,比方一名犯罪嫌疑人大声囔囔着:“我来警局想自首,可我在路上就被你们警察逮着了,想自首也不成了,我该怎么办?”那如何证明,这个嫌疑人他在被抓前萌生过自首的念头,他只是不幸在走向警局的路上被逮住了。

这种情况下,嫌疑人完全可以在家里提前手写自首书、日记本等证明文字或者提前拨打电话,告诉警方,我要自首,你们来接我吧。

一旦你拨打了电话,这时候无论你在哪里,风里雨里还是海啸地震里,警

() 方都会第一时间去接你。

而南湘警方,一次来自柳慧娟的电话都没有接过,求助小纸条更是没有。

“我、我……”柳真真哑口无言,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嗓音喑哑:“也、也许有人可以给我母亲证明。”

她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想那几句聊天记录,回想treasure各种神奇的事迹,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思及此,她心里忽地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和勇气。

“谁?”男警察从笔录本中迅速抬头,狐疑地皱起眉。

柳真真抿了抿唇:“一个网友。”

这一刻她能安稳坐在椅子上,肩膀没有垮掉,脊背依然挺直,实际上她所有的镇定从容都在强撑,她的神经已经濒临爆发点,她不确定treasure的话是否有用,是否能改变困局,只能赌一把了!

林晓闻言哭笑不得:“小姑娘,网友的证词怎么能当回事?”

如果当事人不是她,柳真真都想疯狂点头,没错陌生网友给你作证这种话传出去都要笑掉人大牙。奈何当事人是她,纵使她感觉这一切太荒唐了,也不想错过这根也许有可能的救命稻草。

“是一个叫treasure的网友。”

话音刚落,空气登时一变,仿佛冬日冰河破裂,春壤解冻,一切悄然变化。柳真真瞠目结舌地看着,两名年轻警员手肘还在桌子上撑着,脖子却倏地战术后仰,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双目盯着茫然的她,语气下意识高了两度,“你说谁,treasure?”

“冒昧问一句,你认识他吗?”

林晓快速地把笔录本翻了一页,事涉treasure,那这个案子就不太一样了。她上前调整了一下录像机的位置。

柳真真摇头,心里轻轻咯噔了一声,“不认识,我们是互联网上通过私信联系,他好像发现了我的心事主动找我,难道他身份不好?”

她明明看过treasure跟江州市警方互动过,她也感觉出treasure是一个非常敏锐通透的人,说话也有风度。大家都猜测treasure是警察、记者或者黑客,互联网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猜测都有。

少女这一刻确实担心极了,她今年十六岁,还是涉世未深的年龄,在父亲找上门之前,“杀人犯”、“包庇”等字眼从未在她生活中出现。她以前的想法无比纯粹,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黑即黑,白便是白,黑白无法混为一谈。

直到她知晓自己的身世后,整个天都塌了一半。

原来人与人之间,关系能够如此错综复杂,生活从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如今见到警方这态度,柳真真忐忑不安,难道treasure完全是信口开河,实际上并不能帮她?

“不……”男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江同学身份都不好,这普天之下也没几个身份好了。

“他是怎么说的?”

柳真真犹豫了两秒:“他说,他能帮我们

母女俩证明,并催促我去自首报警。”对方还说,警方会相信他的,这个口气属实有点大了。

“原来如此,他这么说了啊,看来这个包庇背后确有隐情。”男警点了点头,原本逼仄严肃的审讯室,氛围一下子就轻松活跃起来,“那小妹妹,你把情况说一说吧,我们留一份口供,事后会去找他辅助求证。”

话是这么说。

柳真真察言观色能力极强,她一眼就看出了空气中的细微差别,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一整天紧绷的心弦总算能够放松了。

接下来半小时,柳真真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如实交代,最后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treasure他的证明真的有用吗?”

林晓微微一笑:“如果你所言属实,那肯定有用。”

Treasure那双眼可是能穿越时空,亲眼看到二十年前的内幕,捕捉96年那惊心动魄的场景,那一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有没有胁迫他人屈服自己这种事,没有人比杀人犯自己更清楚。

他们这间审讯室任务刚结束。

林晓一旁的男警察手指摸上了耳朵,似乎从耳麦里听到了什么,他控制不住地冷笑两声,引来两人奇怪的注目。男警连忙收敛了不合适的表情,对柳真真温和道:“幸好treasure愿意为你作证,你的父亲……”

——

这间审讯室氛围轻松了,另外两间审讯室可没有简单下去,负责审讯柳慧娟的也是一名女警跟男警。

女警公事公办,嗓音柔和中不失英武:“柳女士,你涉嫌收容命案在逃,你知道你的行为触及了什么吗?田波在外二十余年,是否曾多次找你寻求帮助,他在江州这段时间,你是否是主动为他提供住所?”

“我知道。”柳慧娟嘴唇颤动着,她满脑子都是为自己辩解的话,可她一向口笨舌拙,一遇到穿制服的人就下意识气短胸闷,小腿肚子打颤。

以至于说出的话都苍白浅薄得可怕,“我确实给他钱财了,不过是他胁迫我。我很害怕他,只能照办。”

摄像机里,柳慧娟眼眶含泪,她年仅四十多岁,面容却看上去比同龄人更加憔悴苍老。生活赋予她的苦难均留在皱纹里,笔笔细纹都是风霜。

她还不知道,她在这间审讯室里为自己辩白,可一墙之隔外,另一间审讯室里,她的丈夫,摧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却想将她拖进地狱。

“你们说慧娟啊,警察同志啊,你们不知道,那婆娘爱死我了。当初我要跑路时,我担心家里生计,想留一万块,她说农村地方不需要那么多,给她留两千就够了。”田波道。

这里不得不提一嘴,两千块在96年的小县城村镇之地也是一笔不小的巨款。

活在明达市的徐征明和程幼冬都被各自卖了四千块,一个温馨的四口之家惨遭破裂,从此兄弟俩一南一北难以相聚。钱这玩意儿能让一切豺狼铤而走险。

“慧娟说我在外要过日子,让我把钱拿走。那个婆娘不是主动

帮我逃匿,她只是爱惨了我。”田波跷着二郎腿洋洋得意,看上去十分混不吝,他时而欣赏自己手腕处这银手铐,嘴里啧啧称赞,这金色银色的东西就是漂亮,很容易令他这个杀人犯联想到,自己当初威名赫赫的战绩,当年他可是入室过不知多少富豪家,劫掠了对方多少金银珠宝。

田波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捅破天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敞开嘴了说!

“我还回过南湘几次,她……”

事情半真半假,真真假假,如雾里看花,唯有当事人才清楚。

另一间审讯室里,柳慧娟听到田波这么说,差点没惊坐起来,她拼命摇头尖声道:“没有!我根本不爱他!”

他们两人都是相亲认识的,亲戚朋友怂恿的,见两三次面就定下了,相处都没怎么相处过,搭伙过日子罢了,谈什么你侬我侬的感情呢?

媒婆当时说:“慧娟啊别太挑了,田波脑子灵活胆子大,也有使不完的力气,你嫁给他后,他能帮你干活。”

后来柳慧娟才知道,媒婆口中的介绍一点也没错,这个男人确实脑子灵活、胆子大。他如果脑子不灵活,他能策划入室抢劫,并躲过几次警方侦查逍遥法外二十多年?他如果胆子不大,他能杀人?如果他不是一身力气,他能仗着武力为所欲为?

字字句句都是好话,却也字字句句完美避开了她婚前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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