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咔嗒”一声上膛。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船长跪在地上讨饶道:“求求你们,饶了我,我可以把我的船给你们,还有我的所有积蓄,我不能死,我有三个孩子要养,我的大女儿马上要出嫁了,如果我死了,这辈子没有人能保护她了。我的小儿子今年九岁,我的小女儿五岁……”
他不是故意博取同情,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M国男女地位悬殊,如果他真的死了,女儿出嫁后一定会备受欺凌,而失去家中顶梁柱,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会沦为孤儿寡母,日子也不会好过。
九岁、五岁……
阿泰眉心一动。
老船长痛哭流涕,知道眼前这群人是冷血无情之人,方才夜色漆黑,他没发现。等到他们站在船灯下,他发现这群人的背包鼓鼓囊囊,俨然是枪-支的形状。
对方形容鬼祟,肯定是夜渡客。
他注定了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老船长鼓起勇气,他撞开了一个青年,连自己最宝贵的渔船都不要了,纵身一跃跳入水里。
他理智很清醒,在海上只有一死,逃进水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活下来,他一定去警察局报警,就说他大半夜捕捞,遇到了一群形迹可疑之人!
果然他刚跳海,一个年轻人就拦在同伴面前,“他都跳了,别动手了。”
是阿泰。
阿泰果然于心不忍了。
同伴道:“首领说不能留活口。”
“他只是一个渔夫,做不了什么。”
同伴大怒:“你到底听谁的?谁给了你吃喝钱财,谁给了你尊严地位,你今天诵经了吗?你今天宣誓了吗?你忘记我们的伟大理想了吗?”
另一个同伴也冷漠道:“连杀一个人都畏手畏脚,你能成什么大事?快点杀了他——”
“可是……”
“阿泰,你在质疑我的决定吗?”耳机里很快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阿泰,其实我们不用杀他,但这样的你,让我感觉很陌生……”
男人亲和力极高的语气充满了怜悯,细听最后一句又带着失望和叹息,“我们还未上岸,这不过是第一场战役,你就心软了,这样的你谈什么理想牺牲与奉献。”
“首领我、我没有!”
阿泰急了,连忙为自己辩解道。
“杀人,今天晚上只是第一个,后面不会少,如果做不到你就退出虔诚军吧。帕威尔他们早已脱胎换骨,唯有你还在原地踏步。”
“我没有!”
不给他说话机会(),电话那边轻轻打断:“你还记得离开贫民窟那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你询问我的事情吗?”
阿泰手紧了又松:“我当然记得,您的教导,我一辈子铭记于心。”
一个月前,他问道:“先生,你为什么选择我?”
男人笑道:“因为……你是所有人还未彻底麻木的,我想唤醒你。”这里是最贫瘠、麻木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滋生怒火的地方。
一句“我想唤醒你”,年轻人转头毫不犹豫就加入了虔诚军。
想起这番对话,阿泰大为动容。
电话那头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趁热打铁地游说:“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们这番行动是为了什么?这个世道是如此不公平,穷人一直在怜悯,富人一直试探着他们的底线为所欲为。”
“也许你没有忘记,前段时间爆发的洪水。”
“我们可是要以自己的鲜血改变蒙德城的现状,浇灌出一条康庄大道。如此你明白了吗?你的心情还会难受吗?”
比起威胁、恐吓,穆扎米尔简直不像一个武装势力的首领,他的语气非常和善,腔调中还透着一股彬彬有礼的温柔。
正如他坦言,自己更喜欢讲道理。
但他的“讲道理”常常比威胁恐吓更可怕。
阿泰动摇了,他面露忏悔哭泣,他想起了自己那平淡又贫穷的一生,想起了那两场惊心动魄的洪水,更想到了自己乘坐直升飞机看到的景象,同一座城市里有人纸醉金迷,有人穷困潦倒。时代在飞速发展,偏见依旧如同大山一样始终笼罩着达哈维贫民窟,压得他们永世不得翻身,上百万人像是货物一般,密密麻麻地活在这个世界小小的角落。
果然是他心软了!如果这个代价不够惨痛,市长怎么会下台?
首领说得都对!
默然良久,年轻人脸上的眼泪瞬间凝为比谁都要极致的冷漠,这一次不需要旁人劝说,他主动提枪上膛,瞄准了海面——
男人喟叹道:“没错,就是这样,好孩子。我们的伟大计划不容失败,你要像寻找宝藏一样找到,并开枪杀了他。”
砰砰砰枪里射出无数的子弹。
长达数分钟的突突突后,一具男性尸体缓缓浮了上来,仿佛没有重量的泡沫,又像垂死挣扎后翻了肚皮的死鱼,渔夫脸色惊恐大睁,望着天空,以他的肢体为圆心,鲜血染红了水面。
确定目击证人已死。
阿泰收回了枪,他望着海潮,海水太暗了,照不出他的倒影。他的心跳起伏极快,他手部攥紧了枪,感觉刚才肆无忌惮发泄开枪的自己,真是残暴疯狂又快活。
他不由问自己。
……难道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他刚刚发射了不知道多少发子弹,首领也没有说他铺张浪费,只轻笑:“我们虔诚军,什么弹药都管够。”
墨染般的天空,星辰都显得黯淡,空气中仿佛酝酿着血腥之气。
沉沉浮浮的尸体,很快被一道海浪冲走,冲向遥远的天边。
另一边,一只海鸟盘旋在天空,正在海边露营扎寨的姚明志,心里都要崩溃了,天啊!为什么在海边又遇到尸体了!
他们队伍里带了死神不成,怎么走哪里都有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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