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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章

恰在此时,有人来报,道是姓郑的北商在外头求见,心烦的管文滨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这人身份特殊,说不得能帮他解一解眼下的困局。

“快把人请进来。”

霍昭汶一进来便拱手说道:“恭喜管大人抓获杀人真凶,一旦大案告破,加官进禄、平步青云便指日可待。”

管文滨拉住人就问:“郑兄弟,本府问你这案子得多大,我才能升官加爵?”

霍昭汶:“按常理来说,升官加爵得是政绩亮眼,才能从一众朝官中脱颖而出。如果想连跳四五级,恐怕得解决一桩泼天大案才行。”

“泼天大案……什么程度才算泼天大案?”

霍昭汶想了想:“起码得是去年的两江科考舞弊或是淮南大案那样的。”

管文滨当即选择放弃,可他心里还留恋广东安抚使的位子。

“江西漕司使赵白鱼去年被搅和进两桩大案,后又在税务司有不凡建树,这才有机会升任三品大官,否则如何服众?官场向来如此,不进则退,要是机会到了眼前不及时抓住,以后再想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恐怕难了。”

管文滨被劝得心动难耐,不自觉说出他的烦恼。

“您后头有钦差和康王,等于陛下在你身后撑腰,你为什么不能搏一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古以来哪个名留青史的人干的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名、名留青史?”

“要是管大人能破一桩比淮南大案还大的案子,何愁不能位列三公、进昭勋阁,留名于青史,千秋万代都传颂您的青天之名。”

如果赵白鱼在场一定会夸霍昭汶是成熟的领导,擅长画饼,又圆又大还热乎乎的大饼就放在管文滨眼前,心里那点官瘾克制不住,扑灭原本占上风的谨小慎微的念头。

“有理,你说的有理。”

管文滨搓手说道:“我这便令人去抓昌平公主身边的那条老阉狗。”

霍昭汶:“李得寿武功高强,怕不好抓,反而打草惊蛇,不如派人去抓昌平公主身边的女官?”

管文滨想起李得寿神出鬼没一时害怕,连连点头:“听你的。”

但令人去办事时,班头一脸为难:“大人,咱们人手不足,都分派出去拿人查案……”

“蠢货,把他们叫回来不就行了!”

霍昭汶:“我这儿有些人手,大人若不嫌弃,尽管吩咐就是。”

管文滨:“好,我记住你,日后你到广东,必与你方便。”

霍昭汶:“多谢大人。”

管文滨拍了下脑袋说道:“既然已经得罪人,那就往死里得罪。走,去牢里要那杨氏的证供,等拿到证供立刻上告钦差。”

***

暗卫带来赵白鱼的话,“管文滨有心办案就会亲自到牢里询问案子的真相,届时,你如实回答。”

杨氏颔首。

察觉脚步声由远及近,暗卫立刻藏匿身形。不多时,管文滨带着几个衙役进入大牢,将杨氏提到跟前问案。

本以为撬开她嘴巴得费一番功夫,料不到刚表达意图,杨氏就开口了。

“奇了怪了。”管文滨忍不住问:“之前在公堂上,本府问你冤从何来,你紧闭嘴巴不说,怎么现在再问你,你就肯说了?”

杨氏不卑不亢:“大人真心为民妇伸冤时,民妇自然会开口。”

管文滨讪讪,也不自取其辱,令她赶紧详述冤情。

一份说清来龙去脉的证供新鲜出炉,管文滨突然后悔之前献计弄死方星文,不然就能坐死冤案了。

将杨氏的供状和平博典的供状放在一块儿,拿到前堂,管文滨对等候的霍昭汶说道:“瞧瞧,不费吹灰之力。”

霍昭汶:“能否一观?”

管文滨倒不小气,直接拿给他看。

霍昭汶一目十行看完证供,表情阴沉得可怕,原来之前看到的两江还只是冰山一角,原来昌平畏惧潮商尸体牵连采石场是她也参与牙行贩人的勾当。

管文滨询问:“可够抓破大案?”

霍昭汶:“够。”

管文滨:“可比江南科考舞弊和淮南大案大?”

霍昭汶归还供证:“自是滔天大案。”

“来人,备马!”管文滨喜滋滋说道:“本府要亲自去见钦差。”

***

在管文滨准备去见钦差时,霍昭汶鼓掌两下,便有暗卫出现在身边。

“拿我官防印信去荆北调兵,速至洪州,随我铲奸除恶!再令人不惊动昌平,捉拿她身边的女官!”

暗卫:“领命!”

***

霍昭汶的命令被传送到赵重锦和燕都尉二人面前,赵重锦率先说道:“我受不住行程颠簸,骑术没燕都尉出神入化,便由燕都尉去调兵,我来处理昌平身边的女官,如何?”

燕都尉无异议:“可。”

言罢便各自行动,而此时天色将暗。

赵重锦侍卫抓人之前,先去一趟漕司使府上,没见到赵白鱼便对来开门的砚冰说:“且去自贤居,两江官商勾结最大的证据就藏在那里。”

言罢,不待砚冰回应就迅速离去。

赵重锦早已摸清女官的行程,每隔五日便会前往采石场查看情况,巳时去、申时归,于是带侍卫埋伏在女官必经之途。

***

申时初,太阳当头,日光正烈,丛林大道一辆马车徐行,车里正是昌平公主身边的女官,此时正专心查看采石场的账簿。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女官皱眉,还未开口叱问便听骏马嘶鸣,马夫斥声嘹亮,骤然狂奔,下一刻马仰车翻,而女官猝不及防地摔飞,胸骨正中车厢窗框,疼得她产生一瞬的昏厥。

等适应疼痛,女官回过神来,先抓起账簿,再回头看马夫,赫然对上三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一具马夫,两具随身保护她的死士。

女官心一冷,不顾疼痛的胸骨立刻朝反方向爬,踉跄数步忽然顿住,眼前出现一双皂靴,缓缓抬眼,瞳孔紧缩:“赵重锦?”

赵重锦两步上前,突然发难,一脚踹向女官的腹部,只听极细微的咔擦声传出,接连遭受重击的肋骨断了。

女官艰难地爬起身,恶狠狠地瞪着赵重锦:“你敢动我试试!我是昌平公主殿下近身女官,你们赵家人敢徇私报复,不怕太后和陛下问罪吗?”

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撕碎账簿里较为关键的记录,揉成团,猛地扔进嘴里,赵重锦眼疾手快地卸掉她的下巴,拿出纸张和她手里的账簿,随手交给身边的侍卫。

“殿下被贬两江,吃尽苦头,足够抵消当年恩怨,如果你现在敢对我动手,便是赵家不顾太后和陛下的脸面,执意谋害大景嫡长公主,是蔑视朝廷、藐视圣上的大罪!你们赵家人担待不起!”

“恩怨一笔勾销?”赵重锦压低声音,死死盯着女官:“二十年前,昌平那个贱人偷龙转凤,玩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女官表情僵硬,瞳孔紧缩。

赵重锦竭力压抑着极端的愤怒和戾气,一字一句:“你现在跟我说恩怨已销?等你们挫骨扬灰了,再来和我母亲、我们赵家人谈一笔勾销!”

咄!

一根被灌入内力的树枝突然擦过赵重锦脸颊,侍卫的反应虽然很快,还是没能阻止锋利的树枝插1进女官的肩膀,疼得她当场昏死。

“什么人?”

都是天子近卫出身的侍卫也是武功高强,两三人立时追出去。半刻钟后回来,道偷袭者是李得寿,不过人跑了。

赵重锦面无表情地擦掉脸颊的血丝,“无妨,放那条老阉狗回去通知昌平,让她体会穷途末路的感觉也挺好。”

确定女官没死,赵重锦说道:“送她就医。留有一口气,能说话就行。”

***

另一边,平博典一入衙门再无消息,底下人着急,寻到陈罗乌这儿来,将来龙去脉说清。

陈罗乌霎时眼冒金星,跌倒在椅子上,忍不住质问:“他难道不知道两江是什么时局吗?偏要在这时候杀人?疯了吗?”

平博典狂妄自大,做事冲动,活人在他手里犹如牲口,草菅人命已成习惯,只是陈罗乌以为他至少会顾全大局。

“就算赵白鱼从潮商嘴里知道牙行做贩人的买卖又如何?你们有官府发下来的贱籍,有凭证在手,怕一个手里无兵无权的人来查?杀了人,引起钦差注意,才是大祸根源!”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就算捞不出平博典,也得及时止损,免教他祸害到自己头上来。

“拿我的拜帖去洪州府三十里开外的驿站见山帅使,还有唐提刑——还有发运司也派个人去说一声。”

陈罗乌急得团团转,想在这时候去找三爷,但时间太紧,还是先解决管文滨再论其他。

吩咐完毕,陈罗乌就赶紧备马前去知府衙门。

***

与此同时,公主府。

昌平手里喂鱼的饲料玉碗摔落地,回头看向来汇报的李得寿,语气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管文滨抓了平博典,问出牙行贩人和吉州盐井冤案的供证?”

李得寿朝旁边侧身,露出管文滨身边的师爷的身影。

师爷不敢抬头看昌平,盯着脚尖极为恭敬地说:“回殿下,管大人拿到证供,准备上告钦差。那平博典还告发采石场的事,管大人叫人抓李都知,还、还骂李都知是……老阉狗,骂殿下不识好歹。”

李得寿踢碎脚边的鹅卵石,一块碎片飞溅划破师爷的脸颊,吓得他连忙跪地求饶。

“不是我说的,是管文滨!管文滨狗仗人势!”

昌平:“他从哪借来的势?钦差?不过是个代天巡狩的钦差,他就敢冒着得罪两江官场的风险去帮他?”

“钦差许诺广东转运使的职位留给管文滨。”

“二品大员?权利动人心,怪不得了。”

李得寿此时将女官被赵重锦抓走的事告知昌平,还说:“跟在他身边的人身手不凡,应该都是天子近卫。”

“天子近卫?赵重锦?”昌平蜷缩着右手,轻轻锤落小桌,脑子飞快转动,思索片刻,忽地笑出声:“好啊!虎父无犬子,孤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合起伙来要卸磨杀驴!钦差……哈哈哈……钦差是孤的侄子!东宫还在京都府监国,淮南才被收拾,不可能派老五过来,剩下的人里,只有小六!”

李得寿皱眉:“赵重锦是六皇子的人?”

昌平:“赵重锦是赵家人,也是自他父亲之后最年轻的状元郎,如此家世,如此才华,断不会轻易为人驱使。钦差摆明了冲着两江官场来的,它是大案,也是埋骨地,赵重锦无权更无出师之名,真扳倒了两江,功劳也论不到他头上,为何还要费心费力任钦差役使?”

“除非……从龙之功?原来赵家人选了六皇子!”李得寿拱手道:“待老奴前去拿管文滨和赵重锦二人的项上人头,回来向殿下赔罪。”

“不,用不着我出手。你另有要事,”昌平向前两步,盯着李得寿说道:“去帮我处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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