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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龙尊(四)

然后匆匆赶去了凌霄峰。

凌霄峰的弟子没有拦着月辞镜,只是眼神都多多少少有些古怪,看着月辞镜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直奔萧念的居所。

萧念的房中只有他一人,他坐在床上,整个人消瘦太多,眼下的青灰色愈发浓重。

自从之前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他一直十分消沉,已经许久不曾走出过房间。萧夫人见他这副颓丧模样,气得离开凌霄峰,独自回了萧家。

月辞镜进来时,从屋外的灵侍手中主动接过茶水,端进萧念的卧室。然后放缓了声音道:“念哥,我来看你了,最近身体还好吗?”

萧念像是过了好一会,才循着声音,将无神的视线落在了月辞镜身上。

月辞镜正想再说几句关心的话,却被萧念打断。

“怎么,之前许久都没见你来过,今日突然来了。”萧念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很淡,却让月辞镜手脚发凉。

月辞镜赶忙应声道:“不是,念哥……我心里一直惦念着你,只是母亲不让我见你。”

“哦。”萧念突然

侧过头来,自嘲的眼神中竟带上了几分愤恨,他笑道,“所以如今你被龙尊退婚,被月家逐出家门,被南明宗除名,终于想起我来了?”

“怎么、怎么会……”月辞镜手一抖,茶水摔落下来,碎了一地。

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难道说萧念也全部都知道了?

一直颓丧半靠在床上的萧念,突然撑起身子,抬手掐住了月辞镜的脸,厉声问道:“月辞镜,既然你从以前就觉得,与我成婚是件拿不出手的事。以至于不惜用邪物杀了亲哥哥,也要去抢与龙尊的婚约,那又何必这些年一直惺惺作态,装作是逼不得已!”

月辞镜被掐得疼了,眼泪失控地涌了出来。

但是这一次,萧念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哭泣而心疼迁就了。萧念的表情似是愤怒、似是哭泣、又仿佛是讥诮,一时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若不是你一直骗我,我又怎么会做出那般错事,落到如今这般事事求而不得的样子……”

月辞镜感觉掐住他脸的那只手,还在无意识地一点点收紧,几乎让他的呼吸也迟钝起来。他惊惶的大喊道:“萧念你、你疯了!你放开我!”

“我没疯,我比过去在你面前时都更清醒。”萧念突然又收敛了全部的表情,一只手掐着月辞镜,另一只手却在他腹部轻轻抚过。

很轻柔,却让月辞镜剧烈地挣扎起来。

萧念手中蓝光闪烁,唤出了剑气,喃喃地说;“我会给你一处南境的宅院,你不用担心会活不下去。所以,这枚我当初换给你的灵丹,我要把它还给原本的主人了。”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月辞镜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一寸寸剥开了他的血肉。

剧痛之下,月辞镜的求生欲望让他突然扬起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道月华般的灵光,刺入了面前萧念的胸前。

那是曾经闭月仙留给他,护身的一道月芒。

但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萧念没有那么多防备,毕竟月辞镜修为低他很多。突然之间被极近地刺入月芒,虽不至于伤及性命,也让吐出一口血来,动作迟滞几分。

趁着这个时候,月辞镜再也顾不上什么,捂住流血的腹部往外跑去。

他不敢回头,一路狂奔,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终点。只是一直跑着,怕极了萧念将他抓住剖取灵丹。

不知跑了多久,月辞镜恍然跑进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里。他抬起头,看到前方是那座遮天蔽日的鎏云舟。

不知不觉,他居然又逃回了闻道台上。

身后是红着眼睛,疯魔一般,提着剑追来的萧念。

而眼前的鎏云舟前,台阶旁,龙尊玄金色的衣袍垂落下来,沉壁正站在那里,似乎在与身后的人说话。

夕阳从鎏云舟后方撒下,沉壁身上映出一圈金色光晕,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尊无所不能的神像。

月辞镜愣神了一下,然后他不顾一切地扑跪过去,拽住那片华贵无比的龙纱衣角。

然后他哭喊着,

祈求者,

将一切从前所谓的尊严和矜傲都丢在脚下:“尊上,救我!我愿意做侍妾。不、不,只要您带我去蓬莱仙山,灵侍我也愿意做!”

一路追过来的萧念,虽然如癫似狂,但他刚一踏进范围。就被鎏云舟上的执令使翻折手臂,压制在地上,无法动弹。

龙尊座下的执令使,修为远高于各门派的长老。此刻萧念被狼狈的压制于地,却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双眼血红的死死盯住月辞镜。

沉壁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向脚边的月辞镜。

然后他似乎是觉得有趣,侧过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舒弃,说道:“既然他说想做灵侍,那便按规矩先交给你好好管教了,舒弃。”

“至于他,带去给苍衍仙君吧。”沉壁又看向被执令使擒住的萧念,道“在宗门内持剑行凶,想必仙君自有处置。”

说完这些,沉壁便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鎏云舟上。

“是,尊上。”舒弃朝着那背影低头行礼,过了许久,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才起身,看向跪扑在地上的月辞镜。

月辞镜看着那双满是煞气的眼睛,吓得想要往后退,却被揪住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舒弃笑了一声,仿佛冥府爬上来的鬼魅。他揭开黑色鲛绡覆面,露出半张疤痕深可见骨,另半张却是美貌红颜的脸。

他低笑道:“我的好弟弟,你见过地狱是什么样子吗?”

“啊——!你是月辞书,怎么会是你!你明明已经死了!”月辞镜惊声尖叫,却被舒弃拖着头发,就这样拖进了鎏云舟的暗室之中。

甲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但也很快就被灵侍们处理干净。

舟内的暗室之中无声无息,再酷烈的刑罚,再凄惨的叫声也不能传出一丝一毫。整座鎏云舟内,依旧金堆玉砌,云雾环绕,似是桃源仙境。

许久之后,舒弃从暗室中走出,洗掉一声血泥污秽,再次来到湖心小筑。

“这么快就撑不住了?”沉壁并未抬眼,遥遥问了一句。

“没有,不会让他死得那么痛快,还有很多很多时间。”舒弃说完后跪下来,向沉壁奉上一枚灵丹,轻声道:“这是月辞镜体内的那枚灵丹,尊上说过,要留下来。”

沉壁这才将视线看过来,应了一声:“派个人将这东西,送去扶危峰吧。”

*

郁雪融回到扶危峰的时候,那种细细密密的疼痛,似乎在脑海里愈演愈烈了。

甚至不知怎么的,他身体内似乎又涌起了另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一回到房间里,就扑进了铺着厚厚绒毯的床榻。

他无意识地将床榻上的绒毯卷成一片,然后像大大的枕头一样抱进怀里,连脑袋也低着埋了进去,让他头疼的感觉缓解一些。

那些裂隙……将他送走的裂隙……

隐隐约约的,郁雪融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只手,一只修长而有力、握着漆黑长剑的手,黑色的衣袖被风吹起,一剑斩开界域,似乎连空间和时间都被斩断了。

那只手的主人将他抱在怀里,怀抱炽烈得像一团湿热的火。

那人低下头来,在郁雪融颈后的皮肤上,落下最后一个吻。

而皮肤之下,刚融入郁雪融血肉之中不久的先天剑骨,烫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掉。

郁雪融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半梦半醒,似乎陷入了一个湿热的梦。

他抱紧了被他揉成一团的绒毯,似乎那种还残留在上面的温暖干燥气息,能让他觉得好受一点。

那是和傅孤尘身上一样的气息。

郁雪融感觉很奇怪,好像一会儿很冷,又一会儿很热。

傅孤尘今天回来的要比前几日早一些。

才刚刚进屋,他就看见郁雪融在床榻间,抱紧了平日里两人所用的绒毯,微微蜷缩着身体,脸颊上似乎微微渗出一层薄汗,将过分白皙的皮肤,渐渐染上一层浅浅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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