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在心里喟叹:这真是个聪明人啊。
在现代人司空见惯的债券,在一千年前的历史上还不见踪影。
但是蔡京只凭明远的口头形容,瞬间门就明白了其中的全部原理。
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偏偏要一味追求名利?
“可是……”
蔡京随即又皱起眉头。
“按照京现在的估算,这木兰陂能够荡涤土地中的盐卤,使其成为万顷良田,起码要十年之功。如果现在就和乡亲们说举债,十年才还,是不是……”
明远扁了扁嘴,说:“元长兄可以先发年一期的债券,年到期之时,把这一批先连本带利都还上。到时候乡亲们见到这‘债券’发行方果真履约了,一定会对第二期、第期踊跃购买……”
“对,把旧的换上,再借一批新的。”
蔡京双手一拍,兴奋地大声说道。
明远:这“还旧借新”你玩得挺溜啊!
他恰如其时地表态:“到时候如果元长兄需要周转,我肯定可以帮你。”
明远估计他那时金银钞引铺的业务规模足够大了,注入的资本金也不会太令人惊讶,到时候就可以做短期资金融通和拆借业务了。帮蔡京周转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蔡京闻言更喜,他这时已经将计划全盘想通,自己在脑中过了几遍,就觉得一定能成,绝对没问题。
但是蔡京一抬头,便见到明远云淡风轻地坐在自己对面,仿佛这个价值70万贯的“主意”,对他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毫无困难。
于是蔡京放低了身段,凑近明远,压低声音,小声问明远:“远之,你有没有……毫无本钱,将来也不打算还钱,照样能够筹到款项的方法?”
明远顿时不客气地白了蔡京一眼。
这样的问题,能难得倒他明远吗?
“当然有啦!”
“你可以发动大家一起来‘关扑’啊!”
蔡京倏地变色。
“你——”
他看起来很像是要起身打人的样子。
明远却不屑地撇撇嘴:“你想想看,那些‘关扑’的小贩都是能养家糊口过日子的,这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买卖根本就不会亏钱啊!”
说着,明远去将戴朋兴常用的那面黑板取来,伸手拈了一枚粉笔,在黑板上随手写下:“我们假设1贯钱可以买一张彩票,有500人买了这种彩票。”
“在这500人中,有1人能中100贯的大奖,2人能中50贯的次奖,5人能中20贯的等奖,办这关扑的人最后能赚多少钱?”
蔡京想都没想,就回答:“200贯!”
至此他已经完全明白明远的意思了。
只是“关扑”如今为官府所禁止,如果真要用这种方法来筹款,不能用“关扑”的名字——嗯,明远所说的“彩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不错,很有好口彩。
明远却不咸不淡地又补了一句:“当然不能直说是‘关扑’,必须要接一个好听的名头——嗯,元长兄可以叫它做‘建设彩票’,或者干脆就叫‘木兰陂彩票’。”
“面额要做得小些,这样参与的人可以更多。”
“奖金总额不一定很大,但是头奖一定要诱人,兑奖一定要及时,才能吸引更多人来购买。”
“另外,一定要想办法给买这彩票冠上一个好名声,比如,造福乡里之类。这样,买这彩票的人就算是没中奖,也可以得个好名声,心里自我安慰一下……”
明远一面说,蔡京一面听得出神,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都没能说出口。
最终蔡京慢慢地坐回去,背靠着交椅的椅背,定定地望着明远,眼神越来越亮。
那是欣赏的眼神,是崇敬的眼神,是想要合作的眼神。
偏偏明远最怕蔡京这样的眼神,心里打了个突,话都有点说不流利了。
这时史尚忽然来了:“明郎君,王大衙内的信使到了,在凤凰山等您。”
明远:王大衙内的信使?
还有哪个王大衙内,史尚口中的,自然是宰相之子王雱。
他的“邮政”业务都这么发达了,王雱有什么事,只要写一封信就行了,哪里需要信使?
但是蔡京可不会怎么想。
只见蔡京的脸色立即变得恭敬,很认真地道:“远之尽管自便。京尚有为木兰陂选址一事想要向远之请教,但此事不急,京不介意再等等。”
这一刻明远明白了史尚的用意。
——史尚是来“搭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