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并无不可,只是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不得贪墨,一旦发现贪污,会立即被革除。
这一点大家都同意,毕竟塞人就是为了监督别家人不贪墨的。谁家要是塞了个“坏种子”进来,革出去那是理所应当。
第二个条件是需要会计学校的“毕业文凭”。毕竟整个工程都会以新式的记账法来记录收支,没有进会计学校学习过,进来就是睁眼瞎。
各大家族在这一点上都是早有准备,早已储备了不少“会计人才”。但是其他参与的小型商家便有些吃亏了。
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会计学校”如今在汴京、扬州、杭州等地都开了起来,他们只要送人去参加一个“高强度速成班”,能及时通过结业考试,也是赶得上这一波的。
于是,“汴京-扬州公路”的修造计划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道路较长,有些州县热情,而另外一些州县不那么配合。因此明远等人将整条公路划分了几段,分段修造。
到时先修完的那一段可以先用,后修的就只能看着先修的眼红而已。
明远想:待到整条公路从扬州一直贯通到汴京时,南方到汴京的交通能力应该会大大加强。
不过,他现在亟待收获的,是来自更加南方的货物。
*
史尚走在广州城中。
二月里的天气就已经很温暖,出太阳的日子里,他连夹衣都穿不住了。于是史尚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袍,鬓边簪花,潇潇洒洒地走在珠江边的官道旁。
一路上好几个夷人从他面前经过,但史尚在广州和杭州都待过,实在不会一见到夷人便大惊小怪。他甚至连明远提到的那种“蒸汽浴室”都尝试过了一回,只不过实在是无法习惯,最后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冲凉了事。
这时,来自涠洲的第一批白糖已经产出。史尚这一次就是押着货到广州来的。
这批白糖在广州刚只露了个面,就被人嗅到了商机。这几天史尚尽被人追着问了。
史尚依照明远的嘱咐,没有选择吃独食,仅仅指点了涠洲邓家庄,让那些海商们自行去找邓宏才去买糖。
当然,他已经事先预订了涠洲一带所有蔗农当年的所有出产。所以,邓家那里后续制出的白糖,其实也都是明远的。邓宏才只会按照明远事先定下的价格出售,并且将获得的收益用来扩建制糖厂。
这些海商或者考虑从别处收购甘蔗,但还是要交给邓家来制糖。
又或者像明远那样,冒着一定风险高价预订下一年的甘蔗出产。
不管怎么样,南方的蔗农们,有福了。
相信有了“甘蔗酒露”的教训之后,涠洲的蔗农们应该不会再干蠢事,不会轻易将白糖的做法泄露出去。
这一批白糖直接装满了一艘三千料的大船。除此之外,史尚还按照明远的指示,买了好多只有在南方才能采购到的物资:
首先是药物,金鸡纳树被史尚找到了,活的树种和采下的干树皮都被史尚仔细包好,要送到杭州去让明远确认。还有不少在南方生长较快的药物都被一起装了船,这些药物的共同点都是南方极其便宜,北方昂贵。
另外有一件特别占地方的商品——稻种,有一种产自“占城”的稻种是明远千万叮嘱要史尚高价收购的。史尚托了向南的海船,分别从占城和交趾人手里买到了稻种,装了将近半船。
剩下还有一种奇怪的物品,是一种从树上割下的淡黄色汁液,储存在桶中,放一阵就会凝固为半固态、有弹性的胶状物。
明远管这个叫“橡胶”。
史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到,就给明远送去,至于明远用来做什么他一概不问。
最后就是一批将涠洲产的“甘蔗酒露”再提纯之后得到的纯净液体,明远说那叫“酒精”,运输时要千万放火。史尚一一都记在心里。
至此,明远交付给史尚的任务基本上都完成了。
但史尚还不能马上返回杭州。
一来他和很多海商一样,在等待风向切换,到那时,向北航行会更加容易。
二来明远这两天又匆匆来信,交待史尚一件重要的大事,请他帮忙——
史尚沿着街道边的风雨廊,快步走向他来过好几次的金银钞引铺。他当初从这里提走了收购甘蔗所需的将近二十万贯钱钞,这家金银钞引铺的钱掌柜早就与他混熟了。
可是今天,钱掌柜已经远远地从金银钞引铺里迎出来,站在门口恭候史尚。
“史官人——”
史尚连忙摇手:“不敢当!这怎么敢当?”
钱掌柜立即改口:“史员外——”
史尚也不敢当,摇着双手苦笑:“老钱,你这是做什么……”
史尚心里当然知道对方态度改变的原因:因为,这家金银钞引铺,已经改姓“明”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