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蓉娘子的深夜求助令明远意识到, 他的刻印坊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汴京城中最大的十家瓦舍,让它们变得家喻户晓,进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流量”时代。
但是汴京城中还有很多小型瓦子难以找到宣传自己的渠道。刻印坊刻印一次“节目单”的费用, 是这些小型瓦子根本支付不起的。
“这些以后就都让《汴梁日报》去解决。”
明远小声嘀咕着, 心里寻思各种探店报道和观后推荐是推介这种小型商家的最好方法。
平蓉与种建中却都听不清明远在说什么。
种建中出神地望着手中的黑色建窑小瓷盏,而平蓉则万分紧张地盯着明远, 想知道他刚才那项决定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说,这次我会自己下场,来帮助你们经营这一间瓦舍。”
按照1127提示的规则,他不能随随便便就送钱“赞助”平郝二人打算创办的新瓦舍。大发善心就等于给自己增加难度, 因此明远就干脆拿出一笔钱,入股这家瓦舍。
他以前在桑家瓦子的勾栏里看戏的时候,听过平郝这两位“台柱子”的经历,知道她俩先是教坊出身,后来学了唱般杂剧,再到桑家瓦子中表演,渐渐成为桑家瓦子最拿得出手的表演者。
虽然反出了桑家瓦子,平郝两人与教坊的关联还在, 她俩显然也很清楚开办一家瓦子的各种业内行规, 手续流程。
有她俩出面, 明远跟在后头撒钱——这一波操作, 不亏。
平蓉又惊又喜, 扶着椅背站起来, 当即冲明远深深地福下去。
明远却摇着双手说:“当不起,当不起……我这只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看我自己想看的杂剧……”
当然, 也是为了把自己手上的钱都花出去。
明远一偏头, 正好遇上种建中的眼光——
“好你个明小远,只是为了看想看的杂剧……”
种建中紧紧地盯着明远,此刻正在无语中。
在汴京这种地方,扶植一家瓦舍,要用多少钱?竟然只是为了看想看的戏?
这个明师弟,真正是个顶级大纨绔啊!
“彝叔兄你是知道我的……”
明远最怕种建中露出这种眼神:他预料到这次开销不在少数。若是按以前10贯钱练一次箭的标准,他很快就要十二个时辰连轴转练箭扎马步了。
——千万得劝住种师兄!
“师兄你看,我这其实是……”
谁知种建中却了然地冲明远一笑。
“自己多花些钱财,许是就能帮到更多人,对吧?”
他以前听明远将类似的话说得多了,现在也就不难明白明远的言不由衷。
“小远,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有需要愚兄的地方就说一声。”
种建中猛地向身后的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地展开四肢,将双臂枕在脑后,悠悠闲闲地说:“但是有一样,要是新瓦子不精彩,新杂剧不好看,那对不住,回头我写信回关西,将你这些事原原本本都告诉先生和师兄弟们去。”
明远顿时苦着脸:“别这样种师兄,有话好说……”
平蓉在一旁,睁着一对明净的双眼望着这对师兄弟。
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心意相通的师兄弟。
*
明远说到就做,平蓉回去的第二天,明远就将史尚找来,将昨晚的原委和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这位汴京“百事通”。
史尚第一次听说桑家瓦子“自毁长城”:桑家的长子竟要纳最红的台柱子为妾,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是觉得实在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听说明远打算扶植平蓉她们的新瓦子,史尚顿时耸耸肩,动动胳膊,做出一副浑身上下都闲不住了的架势,跃跃欲试地对明远说:“早就想自家开一家瓦子了!”
明远:……?
竟然也有这种心思?
“小时候不懂事,白天睡大觉,天擦黑的时候偷偷混进瓦子里,玩乐一晚上,天快亮了再出来。那会儿我就想着,要是咱以后有钱了,就自己开一间瓦子,回头自己爱看什么,就让什么没完没了地演……”
明远:是不是世人都有过这样的梦想?
他自己小时候也想象过,将来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电视台,让喜欢的电影和动画片没完没了地播放。
“不过现在总算是知道了,勾栏里面的那些最厉害的伶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其他不及他们的伶人也要上台露个脸,赚点供家里嚼用。”
史尚笑眯眯地,道出了他这么多年观察到的“现实”。
“对,这正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缘故。”明远也笑。
昨晚他和平蓉稍许谈了谈,就知道对方的准备不足,计划还十分不靠谱。
明远深知,对于一家受人欢迎的瓦舍而言,拿得出手的“台柱子”必不可缺,但是其它辅助演出也绝不可少。
当今汴京城中的瓦子,流行的表演,除了平郝二人擅长的“般杂剧”以外,还有小唱、嘌唱、小杂剧、傀儡戏、杂手伎、踢弄、讲史、小说、散乐、舞旋、相扑、皮影戏、乔影戏、商谜、合生、叫果子①……
除了表演以外,还有有周边配套设施:卖水的、卖吃食的、跑腿的、供方便的……
平蓉和郝眉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但明远站在出资方的角度考虑,就不能不考虑其它的问题。
他让史尚去联络汴京城中与各家瓦子没有直接雇佣关系的艺人,邀请他们到新开的瓦舍中表演。
这些邀请对象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成名已久的汴京名伶,因为年纪的原因渐渐退隐的。这些人多半不满其它瓦舍将他们这些老人家排在后辈晚生的后面,因此独立于各家知名瓦舍,渐渐就不再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