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1127像是害怕破坏气氛似地匆匆忙忙地下线。
而种建中从箭筒中抽出一枚羽箭,再次搭在弓上,扶着明远的手,将弓弦拉满。
这时,地面上的盗匪已经发现同伴遭殃,一抬头,借着稀疏星光也看见了屋顶上一前一后立着的明远和种建中两人,纷纷往暗处躲去。
谁知明远这对“天生夜眼”,几乎就是一台夜视仪。无论盗匪们躲往何处都无所遁形。
明远只需要瞄准,拉弓自有种建中代劳。
于是,每次弓弦响,就有一名盗匪倒下。
有几人知道不对,赶紧逃至屋子的另一边。
可是明远和种建中站在屋脊上——种家年轻的“将种”挽着明远的双臂,轻轻地转过半圈,他们已经面对驿馆另一边的空旷地带。
羽箭,一枚接着一枚地射出。
惨叫声中,盗贼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地。
他们被射中的大多是要害,个个都死当场倒毙。
唯有那名倒三角脸的驿丞,大腿上中了一箭,长箭贯穿,直接将他钉在地面上。
驿丞身边另有一名盗匪,见状手起刀落,冲着驿丞的脖子砍过去。
明远看得分明,晓得他们要隐瞒人证,又或者干脆打算黑吃黑,他顿时将手腕微微一抬,种建中已经会意——又一枚箭矢如流星赶月般飞出,从那名盗匪后背透至前胸。这名盗匪手一松,刀头刚好掉落在驿丞的脖颈旁。那名驿丞纵然老辣阴鸷,此刻也禁不住骇然大叫。
而种建中扶住明远手中的弓弦,眼中似乎有一簇细小的火焰正在跳跃。
……
明远也不知自己在屋脊上待了多久,多少次聚精会神地在黑暗中搜索身影,多少次拉开弓射出羽箭……
当第一缕曦光映上迁山驿屋脊的时候,周围除了早先跑出去的驴子和马重新聚拢之外,再没有一个活人——除了那个驿丞。驿丞只是腿上中箭,还不至于致命。
终于,在迁山驿里度过惊魂一夜的商队慢慢走出来,望着这一地的狼藉。
商英和一面看一面拍着心口后怕——他也没想到入住官方开办的驿馆也能遇到这样的凶险。
向华却挺胸凸肚,为自己勇敢地面对这一切而骄傲无比,似乎这些凶徒全都是他亲自手刃的。
这时,明远和种建中已经从屋顶溜了下来。
商英和与陈三等人赶紧抢过来向种建中行礼:“这位壮士……”
种建中冷然道:“本官乃是正九品右班殿直,为民除害乃是分内之事!”
商英和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这种建中竟然是有官身的,当下赶紧叫了一声“官人”,然后各种谀词滔滔不绝,并且从怀中掏出一块品相相当不凡的玉佩,硬要塞给种建中,要请这位“官人”笑纳。
明远却笑,说:“商兄勿要太客气,这位是我师兄。”
“原来也是横渠弟子啊!”
商英和看向种建中的眼光更加不同。
但是那块玉佩却也收回去了。
横渠弟子品行端正,加之有张载教导,即便为官也不收受贿赂,吕大忠、吕大钧等人都是例子,整个关西都知道。
种建中便有些哭笑不得,别了明远一眼。
一行人开始处理迁山驿的事。
有种建中在,自然由他发号施令。
而种建中为人处世非常老到,一面命人上官道,急速将此案报至最近的州县府衙,另一面命人清理现场,但将这些盗匪的尸首留在原地,以备官府查验。
唯一留下的活口就是那驿丞。
当初明远瞄准时手下留情,留了一个活口,就是为了让他招认罪行,再招出同党,接受国法的制裁。
因此这驿丞只是大腿上中了一箭,而且没被同伙“灭口”。
此刻这驿丞被明远命人除去了腿上扎的箭支,包扎了伤口,扶到明远和种建中面前。
面对明远和种建中,驿丞那张倒三角型的尖脸上却是一脸不屑,似乎在说:既然两位留了我活口,那么对不住,今日我不过是在官府大堂上转一圈,过两日我照样是这迁山驿的驿丞。
明远看了他这副油盐不进的鬼样子,便想起在长安时常听见的传闻——说大宋的官员虽然未必各个清廉,但贪腐起来总归还是有御史台管着。地方上的吏,才真正是无法无天的。
这次他算是眼见为实了——一个小小的驿丞,就能勾结盗匪,杀人越货。而且看起来,驿丞所主导的这个“倒三角”团伙,还是远远近近盗匪团伙中最厉害的一支。
偏生这驿丞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似乎在等着明远他们离开,他养好伤,就又是一条好汉。
于是明远冷笑着开口招呼种建中:“种殿直,你见了本地县官,打算如何?”
他把种建中的本官官阶报了出来。
那驿丞顿时双眼发直。
万万没想到,昨日随手收留的一个单身旅客,竟然是一个官,而不是一个随随便便上京传递信件的小吏。
他昨日命驿卒收驿券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多问一句的呢?
再一听种建中的姓氏——种!
驿丞顿时回忆起了昨夜的可怕场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箭支居高临下,冲着他们的要害急射而来,他们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只要听见弓弦响,下一刻必是一名同伴的惨叫——
此刻驿丞才终于明白过来:种。
种家,出了一代名将种世衡的种家,出了种谔、种诂、种诊等诸多将领的种家。
他究竟是怎么就没长眼,就得罪了种家人了呢?
有种家人盯着,迁山县里的地方官绝对不敢再护着他这么个小小的驿丞——
至此,这名驿丞眼一黑,终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