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那,比赛投壶!”
“曾子幸邀战明远之!”
几声吆喝顿时将长安城里最是好事的子弟们全招至投壶的场地跟前。
明远站在人丛中,面如冠玉,身形挺拔,手持一把可开可合的折扇,翩翩轻摇,这副形容落在众人眼中,十足十是个温文尔雅的美少年。
长安城中的贵介子弟们,多半已经见识过折扇,但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物品依旧很罕见——因其要用的材料和能制扇的匠人在关西都不多,折扇的价格十分高昂。明远手中这样一把,在长安城中的市价起码在八贯上下,也就是八千钱。
当然了,他扇上四个鬼画符似的图形,众人都不解其意,但这丝毫不曾减损整把折扇的价值。
在场的虽然都是纨绔子弟,但也不是人手能有这样一把折扇,即使有人手持着折扇,也没法儿如明远这般挥洒自如。
人们将如此宁静冲淡的明远与气势汹汹的曾子幸放在一起比较,甚至有人觉得已经分出了高下。
但也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高声鼓掌叫好。在此主持冶游活动的甚至招来了乐工,奏起礼乐,为竞赛者壮声势。
投壶场地比起射箭场略小些。帐幔围起正方形的场地,每边在四十步左右。
铜铸的“投壶”被放置在场地正中央,东、西、南三面都放置了盛放竹矢的陶缸。围绕着那枚高约两尺的铜壶,场地上绘制着一个约有270°的圆弧,应是在圆弧之外的任何地点都可投掷。
乐手和观众们则都聚坐在场地的正北面。乐手们正在演奏“投壶专用”的庄严雅乐,观众们却已经等不及,大声鼓噪着,更有人开始竞猜谁将是赢家,并摩拳擦掌,准备下注。
而薛绍彭一直留在明远身边为他讲解规则。
“远之,看见那只铜壶了没?”
明远望着场地正中放着的铜壶点了点头。
“那铜壶的壶口径为三寸,左右双耳径一寸。你现在是被挑战者,可以任意选择方位投掷,只要在线外就行。记住,你需得往那左耳中投,投中一矢得两筹,如果投中壶口,就只得一筹,投不中不得筹,万一投中了右耳,就是为对手加了两筹,远之切记……”
薛绍彭也不知道明远的水平到底怎样,但作为把明远带到这里的介绍人,薛衙内觉得要对明远负责,因此就像是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交代这个,交代那个。
明远微微点头,只管默默听着。
而曾子幸见到薛绍彭还在为明远临时讲解规则,忍不住连声冷笑。
原本投壶比赛可以事先约定赢家拿什么样的彩头。此刻曾子幸也不说要什么彩头,他只盼着待会儿赢了以后,能够将明远好好奚落一阵,就像刚才明远奚落他时那样。
作为挑战者,曾子幸只能站在正南方投掷。他当即拈了四枚竹矢,出手极快,接二连三地投出,竟是四投四中,两枚落进壶口,两枚落进右边的壶耳。立即有专门侍候投壶的小僮,取了六枚用于计数的竹筹,放置在曾子幸身边。
曾子幸对自己的结果颇为满意,挺起胸,傲然望着明远。
而明远则伸手取了竹矢,拿一枚在右手中掂了掂,同时慢腾腾地挪到投壶的地点去。他外表看来沉静如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曾子幸的“骄人战绩”而受到影响。
明远内心很信任试验方提供的“道具”——毕竟曾经借助“风雅分茶”的道具卡,顺利完成从未尝试过的“茶百戏”。
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当明远走到投壶跟前时,脚下突然一滑,身体一歪,手中的竹矢顿时飞了出去。
他与曾子幸这场轰轰烈烈的“投壶之战”招来了所有人围观,见到明远这样脚下打滑、手忙脚乱的模样,人人都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要完蛋。
谁知那枚竹矢从明远手中飞出,“铮”的一声,却准确无误地穿入了铜壶左耳中。
人们顿时又转头看向明远:难道刚才那是……花样投壶?
但这“花样”似乎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有点仓促啊!
明远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注目礼”,苦笑一声:他刚才确实只是无意中滑了一下。
但谁让他有道具卡加持,无论怎么掷,都是“百发百中”呢?
曾子幸的脸色由晴转阴,但又随即好转。这位“投壶高手”在心中安慰自己:侥幸!很明显,对方只是侥幸——但“侥幸”竟也能投中壶耳,这令曾子幸相当嫉妒。
薛绍彭就在明远身边不远处,正在挤眉弄眼地冲朋友使眼色,似乎在夸明远的“表演”很出色,但是可以表演得再自然一些。
而明远微微偏头,正好看见曾子幸充满嫉妒的眼光投过来,顿时轻轻一笑,手腕随意一扬,第二枚竹矢又投了出去。
只听“铮”的一声再次响起,竹矢再次稳稳地落在了铜壶的左耳中。
顿时掌声雷动。这回大家都知道明远刚才那一掷不是凑巧了。
站在明远身后的小童,赶紧数出四枚竹筹,都放在明远身后。
明远手中还剩两枚竹矢,他索性转过身,背向铜壶,将一枚竹矢越过自己肩头,向后抛出。
“好!”
身后是轰然一片叫好声,将竹矢入壶耳的声音也淹没了。
小僮顿时又数出两枚竹筹。
这时曾子幸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
因为明远即使不投那最后一枚,也已经与他打成平手。要指望明远最后一投不中,看起来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