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夜南最初租赁来的办公室在城市里最繁华的路段。为了缩短注册时间,溢价许多却只有百来平的小空间，现在已经成了栾夜南设立在城市中心的一个咨询平台。

每天都有很多对公司感兴趣的人排队在那进行登记，大部分被拒之门外。

此时栾夜南驱车带左白萱开向五环以外。

是一个并不算繁华的小型科技园区,落成之后暂时没有太多公司入驻,现在租赁长期合同非常便宜。

栾夜南将公司总部暂定此处，甚至在周边租下公寓作为员工宿舍，招贤纳士，招聘了不少人才。

“公司在17楼,大平层,再加上后面的一个大厂房，迟点可以带你去看看。”栾夜南为左白萱介绍。

左白萱跟着栾夜南来到科技园区，看着面前设计得颇有科技感的大楼，抬头眯起眼睛。

今天的天气真好。

蓝天白云被印在高楼的玻璃面上，像是漫画里的颜色质感。

也不知道栾夜南又是哪里骗来的钱,租下了这么好的地方。

总不至于真像那篇文章所言吧？

左白萱轻摇了摇头。

从她这段时间和栾夜南相处的情况来看，这人做不出这种事来。

再看看园区的保安,对栾夜南的态度很好。哪怕栾夜南的回应只有一个不轻不重的点头，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周遭也没有出现什么过来要找栾夜南讨要血汗钱的老百姓。

“没有奇怪的人过来找你吗？”左白萱跟在栾夜南的身侧，观察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异样，便忍不住问道。

栾夜南在心中轻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被小白花知道了那些吸引眼球的文章,所以她才想到要陪自己一起来公司的。

这算是在担心吗？

栾夜南用余光看着左白萱。

左白萱正蹙着秀眉,像是在思考该如何编写一段复杂程序。

栾夜南不会轻易说服自己。

左白萱和她虽然关系好了很多，二人之间还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距离明确的，名正言顺的“担心”还差点意思。

否则也不会在自己邀请她来公司时选择拒绝,试图将二人在经济上的关联尽可能撇干净。

可是，事到如今左白萱真的还能撇干净吗？

小白花同学，就算你是在为我们并不牢靠的合作关系而担忧也没关系。

栾夜南没着急回答，走进电梯，按着开门键。

左白萱没有多想跟着栾夜南走了进去，还在等一个答案。

等电梯门缓缓关上，向着17层运转时栾夜南才回答：“那些文章大概率就是栾礼正所谓的手段吧，无耻又无聊，但对于大众来说，有效又有噱头，正是他们爱看，爱传播的。”

很有可能就是栾礼正打压栾夜南的手段，甚至也不排除还有其他人趁机推波助澜。

见栾夜南的评价和自己的想法一致，左白萱点了点头：“所以，你不担心吗？”

“不担心，让这件事情发酵吧，发酵得，越大越好。”栾夜南的回答，伴随着电梯抵达时一声提示音。

左白萱轻“嘶”了一口，看到了栾夜南眼里的兴奋，总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也是啊，这个疯女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流言而动摇？

左白萱甚至可以笃定栾夜南有什么后手在等着。

“你这人……”左白萱下意识想把心头的话说出来，趁着走出电梯的动作，忍住了。

栾夜南却歪头看向她：“我这人怎么了？很厉害？”

左白萱听到栾夜南的接茬，不由得笑起来：“不！是很可怕！”

“我看你现在就一点也不怕我。”栾夜南站在左白萱身侧，对着她看向正对面，另一台电梯的镜面反光。

电梯门的镜面并不像镜子一样平整，但也能将左白萱的脸反射得清清楚楚。

左白萱看到镜面里的自己，洋溢着笑意，确实没有一点在害怕栾夜南的样子，甚至连曾经的愁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在镜子里看到了江灵丹所说的“红光满面”，哪怕刚才自己休息一路，室内冷气又开得很大方。

一个戴着工牌，上头写着“技术”二字的女生推开公司的玻璃门里跑出来，有什么急需解决的大事情，匆忙间看到栾夜南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喊一声：“老板！”

紧接着又看到栾夜南身边还站了个漂亮姑娘，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啊！客人……客人您好！”

她算是被招进公司的第一批员工，虽然过程很复杂，但她算是跟着她以前的小组长被罗氏集团的HR从原来那个憋屈公司被挖到现在这个公司的。

本来以为这个最开始只有一间一百平小办公室的公司只是一个为了梦想走在起步路上的草根小公司。

万万没想到，为了梦想走在“起步路上”是真的，但“草根”是错觉。

这段时间，她眼睁睁看着栾夜南总会往公司里带一些厉害的大人物。

第一波人为来过之后，没几天一百平小办公室变成了一千平的大平层。

第二波人来过之后，没几天就盘下了周边的一栋公寓，并带来了第二批和第三批同事。

第三拨人来过之后，没几天公司就包下了科技园区的一个厂房，并摆满了机器。

再到后来，忙到不行，让她面对各种改变学会了淡定。

但见到老板和各色大人物她还是会紧张，也不知道今天这位又是何方神圣，能为他们带来什么。

“着急跑出来是怎么了？”栾夜南问道。

小员工紧张地回答：“老板，您之前吩咐的调试工作出问题了，我本来想去厂房找牛哥让他来调试bug的。”

她越说越小声，这次调试已经是第四次调试了，完全就是为了保险才多加的一次额外调试，结果本来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出了意外。

说完这些小员工冷静下来，连同刚才见到救命稻草般的喜悦都被冲淡了。

这明明就是一个工作失误，她怎么敢对着老板说这些的？

平常栾夜南工作起来很是认真不苟言笑，发起火来虽然不是表面发脾气的那种，却也像是一只吃人的猛兽，哪怕只是张张嘴也让人害怕会被咬住要害。

这次额外的调试出意外，不知道会不会让栾夜南恼怒到真的发火。

她偷偷抬头。

却见栾夜南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刚好，换个参数调试吧，这次调试记录先留下来等会让阿牛看一看，有问题的话再找我，我先带我老婆参观一下。”

左白萱静静听着，听到栾夜南突然提到自己，就看到面前的员工脸上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现是惊讶，再是激动，而后一脸的“原来如此”，紧接着露出热情的笑容。

小员工让开路来：“原来是老板娘啊！那老板，需要派人过来接待吗？”

栾夜南听到员工用“老板娘”这个词，心中有种古怪的舒服。

这新鲜的感觉。

要是放在前世，她只会让别人离自己的公司远一点。

现在她却因为自己名下的公司同时写上左白萱的名字而愉快。

栾夜南的舌尖舔过齿尖。

咬在左白萱肩头时舒服的触感又出现了，她觉得有些想笑。

她很期待，左白萱还能为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全新体验。

栾夜南侧头看向左白萱：“不用了吧，由我亲自带她转一转。”

小员工察觉到自家老板身上微妙的变化，兴奋地没忍住脚腕的弹动，激动地为二人推开公司大门，先一步跑了进去。

见到小员工跑进来，侧边办公室戴着眼镜颇为严肃的中年女人皱起眉头：“让你去找阿牛怎么还在这儿呢？”

“组长！老板来了，她说让我们改参数重新做调试，这次的调试记录保留，等牛哥来了给他看看就好。”小员工赶紧回答。

组长因为一句“老板来了”，收起脸上的锐利，将视线探到小员工的身后。

见栾夜南真的在小员工身后过来，还带了一个年轻姑娘，闭上了嘴，对小员工招了招手。

组长是跳槽来的，颇有经验。

一开始也仗着自己有经验不服栾夜南的管理，二人发生过冲突，但很快就心服口服。

她从栾夜南身上看出不属于这个年轻年纪该有的上位者的杀伐果断和某种令人害怕的气场，之后对栾夜南毕恭毕敬，没有再做过半点不尊敬的事情。

其他员工见到栾夜南过来，也都埋头工作。唯独小员工受到小组长的召唤一边跑一边小声说着：“小组长，你都不知道，你听我跟你说……”

一副要聊八卦的样子，在小组长严肃的怒视中都停不下来。

左白萱的在办公室里扫视一圈。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大多都表现出害怕栾夜南的模样。

虽然来之前也有想过可能会见到这种情况，可真就安静到落针可闻也是有些夸张了。

这人，真这么可怕吗？

左白萱看向栾夜南。

栾夜南察觉到视线扫过，知道左白萱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可能对左白萱说：你已经受到了我的优待，我从来没有对员工露过什么好脸色。

只是随意耸肩：“虽然我挺严格，还要求加班，但是加班费一分都没少。”

“噗。”左白萱听到栾夜南的解释，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刚才还在思考呢。

想着栾夜南平时不苟言笑时的状态，觉得员工怕她也是情有可原的。没想到还没等她结束这个念头就听到了栾夜南的俏皮话。

栾夜南面对自己时确实是完全不同的状态，以前没有察觉，现在这种双标态度，越来越明显。

左白萱很清楚，也不管栾夜南是在秀精湛的演技，还是故意逗她，她都应该有所回应。

栾夜南在左白萱没忍住的笑声中也扬起嘴角，随即又感受到手臂上的热量。

是左白萱主动圈上来。

她又在过分使用自己的可爱招数，一蹦一跳地轻盈动作过分吸引栾夜南的视线。

“一定是你在公司太过严肃了。严肃是好事，但是给大家这么多压力，氛围太过沉重怎么行呢？”左白萱提议，说着还伸手在栾夜南的唇角一提，帮她勾出了笑容。

本来只是故意挑衅的动作，想看看栾夜南在员工面前会有什么反应。

可左白萱还是在将栾夜南的嘴角被她做出鬼脸一样的表情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口气完全喷在栾夜南的脸上。

真是糟糕呀，本来只是想要言语挑衅的，这下彻底变成“宣战”了。

左白萱略有些心虚地抬眼看着栾夜南。

栾夜南的嘴角在左白萱的强制动作中咧成小丑一样的大笑容，而眼角轻挑起，汹涌着复杂的情绪。

但所有情绪中，唯独没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