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才是她的实验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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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志保第一次见到那位金发少女是在她出国留学之前,那时她的父母还在组织里工作,她也还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孩,那时她的父母从事的便是她现在手里的项目——研究那位金发少女。
一开始的她是被关在透明的营养仓里闭上眼睛的少女。宫野夫妇都有注意不让自己的孩子进入他们的实验室接触到、或者看到她的存在。
只是那时年幼的宫野志保有次不小心把自己养的萤火虫罐头落入了宫野艾莲娜的包里,而后包又被宫野艾莲娜带入了实验室,那时的实验室还没有各种高级的检测设施、虹膜解锁等等一类东西,只是有个密码锁而已,因此在那时,顺着摸过来的小宫野志保看着密码锁,只是犹疑了会,便很快皱着眉头试出了密码,然后——
未知的门打开了。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金色的身影时,就莫名有种预感。
她正在被冰冷的风裹卷着、朝着黑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的确坠落了。
小小的宫野志保推开笨重的门刚刚一只脚迈过门槛,就一下错力,“啪——”地一下重重摔到了地上。
而在小女孩忍着眼泪,撑着被蹭破皮的手掌要爬起身时,抬头——
她看见了,那营养仓里本该闭上眼的金发少女睁开了眼。
也是金色的,纯粹又平静的金色
。
就像北极极夜过后初升的日光一样,冰凉又干净得纯粹,又好像,带着诡谲莫测的黑夜影子。
不、
不对。
小宫野志保一下恐慌了起来,记忆力很不错的她记得的,她父母在和组织里的那些大人回复时,有提到过的,他们项目的实验体是没有意识的,所以,所以——
所以为什么——
茶发女孩颤着睫毛,又恐惧又忍不住好奇地慢慢抬头,想要往那处金色望去时——
风声骤起,她被慢了一步赶回来的宫野艾莲娜从地上捞起来了。
而后被带着转身,视野变化,由黕黕步入明亮。而那抹冰冷、干净又奇异的金色也最终被留在了身后,再也不见。
在那之后,她稍微年长些了后,也曾问过父母,为什么要拿活生生的人作为实验对象,为什么他们说她是没有意识的,她却见过那少女睁眼的模样。
那时她的父母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只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宫野志保有些形容不出他们那种微笑,只是看着那样疲倦又温柔的笑容时,总让她一错神联想到冬日的阳光,阳光下的冰面,金色又清冷的模样。
“她不是我们的实验品哦。”
那时爸爸笑着摸着她的脑袋,声音也是低低温柔的,有些粗粝,像小时候他会抱着她讲故事时那样,胡茬在昏黄温暖的夜灯里摩挲过她发顶一样的温柔。
“就像有阳光无意照到了我们身上,我们也没有办法说这阳光就为我们所有,对不对?”
她的妈妈牵起了她的一只手,像以前一样循循善诱地耐心开口。
冬日、阳光、冰面。
种种意象又晃过她的脑海,最终又全部燃为了冰雪融化的白烟。慢慢悠悠升起。
让她心底一片茫然。
“如果真说实验品的话、”
是爸爸的声音。
“我们大概才是她的实验品吧。”
妈妈接话的声音。
“太阳落下光芒时,可能也在寻找不被它灼伤的种群吧。”
宫野艾莲娜纤瘦的指节温柔地将宫野志保额前的碎发刮到了耳后。
“也就是说、”
“如果你只是想看见太阳,那就只会看到她温暖的阳光。”
“如果,你想抓住她呢——”
“就会被滚烫的烈日灼痛,就像手一下放进冰湖里一样刺痛吧。”
“毕竟,太阳是没有办法被谁捉住的。志保。”
那时的她不解其意。
直到多年后,父母逝去,她出国又回国,接手了父母的项目。
看着她年少时惊鸿一瞥的金发少女一如当年一样年轻而神秘,她将少女从营养仓里放了出来。
金发少女也不再掩饰她拥有意识一事。看着少女金棕色的眼睫颤动时隐约露出的金色眼眸,宫野志保在接管项目的第一天鬼使神差地和这个实验品搭话了。
“你要离开了吗?”
“不。”
那位金发少女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宫野志保觉得她应该认出了她,少女好像笑了笑,又很快移开了目光,再没看她。
“但是快了。”
少女语罢就望向了前方,那双清澈的金眸中没有落入任何物什的倒影,而她的前方,也只有冰冷的墙壁,一排排无生命的仪器,只有封闭的空间,更大的【营养仓】。
宫野志保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就正如不知道她忍受着日复一日被这些企图抓住太阳的蛆虫囚禁、观测、实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究竟是为了——
为了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