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在前去艾尔海森办公室时,都还一直想着那天的事。
那是在艾尔海森和咒术界签订协约的当天下午。
来和总监部签订协约的艾尔海森和作为总监部保镖的夏油杰都在高野山。在协约签订结束、万事皆休后,也没有人管他们去哪儿,于是夏油杰便让想去找达达利亚问他高达模型的五条悟先离开了,硝子也被总监部的大人留下要说些什么,他便自己一个人在高野山踱步着不知不觉又到了上次的那佛庙里。
倒不如说只能去这个地方了,达达利亚上次的进攻几乎让整个高野山的寺庙都被夷平,那座寺庙倒是仅剩下的、还存有佛像的寺庙。
夏油杰慢慢跨过门槛,而在他又想抬头看向佛像时,就看见一个青年拿着奇怪的工具对佛像进行扫描测绘。
夏油杰:......
“呃、艾尔海森…?”
“哦,是你。”
银灰发的青年转过身来。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亵渎神佛之嫌,很自然地将从须弥带来的测绘工具收回,而后抬眼平静地看向夏油杰。
反而是夏油杰有些尴尬。
于是艾尔海森微微颔首,“在与熟人相遇时停下手中的工作是基本的社交礼仪,你不必在意。”
夏油杰:………。
更在意了…
而且...
为什么只是被认定为是熟人就莫名很受宠若惊啊!!
在他沉默的时候,青年蹙了下眉,似乎想结束这段寒暄,于是那双绿眼平静地扫过少年,那双绿眼明明没有因为主人的神情而显出什么锋利冷漠的神色,却偏偏让人在被这双眼看见时莫名一颤,总疑心自己被不知名的冷光洞察了一切。
与艾尔海森过于敏锐快速的思绪相反,他在说话时倒是语声慢慢。像是给对方留下反应的时间。“看起来你似乎有纠结的问题。和我正在勘测调查的佛像有关?或者佛像只是一个意象?”
夏油杰一怔,下意识避开他那种有如冷光下的手术刀一样清冽的目光,夏油杰为他的敏锐叹了口气,但是在开口讲述自己的困惑前,他先问出了自己好奇的事。
“你在调查这个佛像?”
“别在意,这个佛像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在我们尽职尽责的执行官先生于这里肆掠之后,我想调查典籍中提到的真言宗供奉佛像就只能来到这里了。”
夏油杰:………
———
夏油杰的困惑是很简单的问题。
或许也会在某天发展得很复杂。
少年人的思绪像裸露在地面上的茎叶,在阳光里简简单单地摇晃,而如若某一天遭逢风雨,便不得不把这些思绪埋入土壤中,变得纵横交错。尽管仍然是由简单的念头组成,或许简单也会发展为极端。
而艾尔海森并没有想这么多,实际上他也并没有预见面前这位心思敏感的少年本可能会存在的悲剧命途。
他只是单
纯地,用前辈看后辈的眼光,用已然洞悉万物、已然用自己的逻辑构织起自己坚固生活的智者目光,冷静地看向面前茫然的少年——()
他只是想随手帮助自己朋友的朋友,如果顺便能够结束这段寒暄让他在天黑之前测绘完这座佛像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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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出身于普通人社会,却拥有让整个咒术界震惊的术式。然而咒术界和普通人社会并没有给这位少年足够的教育和引导。将这位茫然敏感的少年迅速推上祓除咒灵的战场时,只用了一个【大义】的理由。
因为你很强,因为你要保护弱者,因为这是你的责任,因为这是你行事的大义。
由于这理由十分宏大以至于过于抽象而难以证实,缺乏具体的实践支撑,让人只能用这样的话不断不断说服自己,而某一日当这样的理由无法说服自己时,就会迷茫。
“我在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而更为糟糕的,在迷茫自己的决断时,过往那些已经为此放弃的东西、牺牲的东西,那些血腥的沉没成本就会涌上心头。
“如果我不继续坚持下去,那我的过往、牺牲、隐忍,不都是笑话了么。”
可是等到大义无法在现实中继续坚持,又不肯放弃这样的大义时,或许就不得不扭曲为更为极端的东西——以让无法在现实中立足的抽象正义得以存活。
只是好在现在的少年还没有做出太多的牺牲,也没有面临什么死别,他的隐忍和自我牺牲都还没有那么痛苦,这样微小的沉没成本让他还能够去思考要不要抛弃这条路,选择别的方向。
因此少年现在还能平静又茫然地向艾尔海森发问。
咒术界的高层曾一直告诉他的是,他们所作所为皆为大义。而窗的监察,咒术师的不断出动,结界的不断加固也似乎证实着他被教导的观念,咒术界即为大义,大义即为正义。
但是佛像破了一角。
咒术界的腐败就像佛像金箔之下露出的腐坏木料,洁白无暇的表面一旦滴上了一滴墨,便会让这位敏感纯粹的少年去思考更极端的事——会不会整片洁白都是肮脏的。
会不会整个咒术界都是错误的?
这个结论过于让人难以接受,因此夏油杰在空提出推翻咒术界时下意识选择了维护咒术界——因为好像一旦选择空提出的那条道路,他就要彻底推翻过去的所有观念,要亲手砸碎面前的佛像,再不相信。
艾尔海森保持着极度的耐心慢慢听着少年讲述自己的迷茫与困惑,少年讲述时总是会不自觉带上许多自己的思考,让那些文字变得模糊而粘腻,沉在混沌模糊的思绪中。艾尔海森偶尔忍不住按下自己的耳机,偶尔又皱皱眉,但是在少年目光望来时他都会挥挥手,然后微微抿起唇线示意不用在意他。
等到少年终于讲完他的困惑,艾尔海森叹了口气,又拧了下眉。
在少年极富主观性的讲述中辨别出他的核心问题并不会让艾尔海森觉得麻烦,只是——
“总觉得如果是提纳里在这儿会
() 更好...”
艾尔海森有从提纳里那儿听说过他和柯莱的故事(),但是很明显地、他并不是提纳里那样耐心温柔又愿意将自己大量时间和精力用于慢慢将后辈引导于正道上的人。
不过▍()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虽然艾尔海森为【引导别人】这种可能性感觉到了一点麻烦,他还是很快在脑海里想好了合适的解决办法。
“腐朽陈旧的上层建筑在诸多社会中都会有存在,但是像你们这样典型的上层组织还能存在如此之久而不被时代覆灭,的确有很特殊的地方。但是永恒并非不灭,从来如此也并非应该如此。
不过一味否认一个体制也是忽略了它存在的时代背景和特殊环境的一种谬误。我想如果你学过辩证法会更好应对你目前的思想困境——这是你们的教育体制的问题,教育上极不均衡,以至于三观尙未稳固,无法应对现实造成的冲击。”
艾尔海森讲话总会因为其过于犀利又锋锐的言语让人被刺痛,但是好在夏油杰是一个能够忍受五条悟快一年的人,又对艾尔海森很有些敬佩,于是听到这些也只是叹了口气,在他打算开口询问自己其他的困惑时,又听到青年仍然用着那种冷静的语调开口。这让夏油杰愣了一下,之后又因为青年平静的话彻底怔住。
“我希望你明白,你仍然是一个未成年人,一个在社会结构中需要被保护、需要有成长余地的个体。因此你不必将过多的、本不应该让你承担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个社会组织如果要让组织中未成长完全的未成年人去承担责任和他们所谓的大义,这是他们的过错,而非你的过失。”
“同样,如果你仍然坚信自己应该承担这样的责任,而在某一天却迎来了某种失败时——或许这个失败是血腥而难以让人接受的,希望你能认知到,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一个自顾自跑去撑起房梁的人,不会因为房塌了需要承担任何指责。”
“就算环境所迫,让你这样的未成年个体成为唯一能撑起将倾大厦的高个子。你们需要接受的也只有英雄所需的赞美,而非大义捆绑的负罪。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你的同伴。”
黑发少年一下愣住,生理性地全身僵住,他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什么,夏油杰感觉全身冰凉,与之相反,胸腔处却好像温暖得过分,这样内外两重天的生理感知让他糟糕地感知到了眼眶的酸意。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五条悟那样的眼镜,不过又开始庆幸——
“还好他不再是这个世界的最强。”
还好有了比他更强的人。还好能够有人可以告诉他这些。
那天下午夏油杰和艾尔海森谈论了很多。这是一位足够天才又足够包容的前辈,因为其理智客观的思想,无论夏油杰提出怎样极端甚至非正义的设想都不会得到关乎道德的审判,这位知论派学者只用三言两语就从能逻辑上指出他设想的弊端。
他甚至提出过【如果消灭所有非咒术师以减少咒灵滋生,达成一个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会不会更好?】。
不过尽管青年
() 没有从道德上对他进行批判,还是很快用他犀利的言语让夏油杰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想你应该有察觉,你们世界的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关系是动态平衡的,做出这样的事在宏观上并不会改变你们和咒灵的生态格局。哪怕短时间内咒灵会因此消减,长时间发展下要么因为其他因素咒灵增加、要么咒术师衰弱,总之这样的平衡并不会改变。”
“而且,你们咒术界虽然封闭滞涩有如库房里生灰的古董,但我想你忘记了你们仍然与普通人社会中有着诸多生产与人际联系,你们的基本生存资料、你们的生产工具,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电子工具设备,能源利用等等都离不开成熟的普通人社会的运转,实际上——你们也是普通人社会的一环,脱离整体谈局部不可取。”
“当然你设想的荒谬之处不止以上——”
艾尔海森微妙地转音止住了话头,因为对面的少年已经埋下了头去,因此他也点到即止。
这样的交流还有很多。
那天在交流的最后夏油杰再次重复了那个问题。
“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如果是以前的夏油杰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已然是咒术界中的最强,有许多弱者需要依赖他,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忍耐一切——而这些也是因为他找不到、也不相信有能够帮助他的人存在。
直到空到来,直到艾尔海森到来。
直到他们的到来让他也恍然,他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他也才高专一年级而已。
求助、问询,并非是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事,也并非是他不能做的事。
而青年只是摇了摇头。“你先别急。再等一等。”
“解决方案会在合适的时机送上门来。”
那天夏油杰不理解青年神秘的话语。只是在他看来,这位银发学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如同定理一样确凿的东西,于是他点了点头,默默在之后等待着。
于是那天高专后山,金发的少年找到了他。“其实、是艾尔海森想要找你。”
黑发少年微微一笑,答案到了。
————
高专活动室,也是愚人众幕后主使的临时办公室内。
借由空找到他的银发青年果然没有多费口舌,直入主题道,“之后我们也会改革你们的教育体制。而让你再重新接受新的教育似乎也有些浪费。”
夏油杰有些迷惑地重复了遍,“浪费?”
艾尔海森没有回应他,只是道,“所以你可以先去当老师,在教学中就能学到什么是对,什么为错了。”
夏油杰觉得有些荒谬,“您上次还在说我的观念不对,现在让我去教别人?”
艾尔海森不慌不忙道,“我知道你着急,你先别急。助教而已。”
夏油杰在上次交谈的时候不小心蹦出过“老师”的称谓,然后就看见对面一直从容冷静的银灰发青年骤然僵住,像是想要拧眉又克制的复杂神色。于是夏油
杰便在之后放弃了这个称谓,只是现在听到艾尔海森的话他不由眼微微亮起,含着一种自己也没察觉的期待神色望向艾尔海森。
“谁的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