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和林夏却要笑破肚皮。
林跃还纳闷呢,他姥儿之前不这样,大过年咋还把破衣服穿上了?
盼盼就意有所指地看大舅妈、大表哥,还寻摸舅姥爷、大表嫂的身影,重重地叹息,想谴责他们不孝顺,怎么能让老太太穿这么差呢?
自始至终解大舅就没露面,因为解老太和大舅妈给他支出去,怕他在这里她们逼迫林姝几个出钱的时候不好发挥。
解二舅和二舅妈那就是解家老黄牛,大过年也别想歇歇,在自己小屋子里做编织活儿呢,编草盒子。
二舅妈虽然智力有点缺陷,但是力气不小做活儿倒是还行。
解二舅就教她做草编,每年不少赚工分,过年还额外赚钱。
盼崽儿讲累了,就和甜甜一起在太姥儿家巡视一下。
在他们看来解家的院子太小了,没走几步就到头了呢?
因为他们讲故事的天赋,邻居们这会儿看他俩咋看咋稀罕人,就走路都格外好看。
俩崽儿晃悠到二舅姥爷屋里。
这屋子可真小啊,不如他们家草棚子大呢,就一个不大的炕,上面放着一床破棉絮。
除此之外,屋里光溜溜的。
大冬天的,屋里冷飕飕的跟冰窖一样,俩崽儿还打了个寒噤。
解二舅和二舅妈在做草编货,手上都是冻疮,化脓流血的那种,却还是不断地编着,只是怕弄脏草编得拿脏兮兮的破布擦擦手。
看到俩粉雕玉琢的孩子进来,俩人愣了一下,登时不知道要干啥了,虽然是他们自己的屋子,可是却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盼盼:“二舅姥爷?”
解二舅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却喏喏地不敢答应,怕吓着孩子。
二舅妈也想拿点什么给孩子吃,可他们大年三十吃的也是煮地瓜干子,黑乎乎苦巴巴的,就那也没多少,吃完也就半饱,屋里根本没有丁点能给孩子吃的东西。
两人羞赧地低下头,感觉愧疚又丢人。
甜甜剥了两颗自己兜里的大白兔奶糖,“大过年还干活儿的人是最勤劳的,我们公社书记爷爷说了,这样的人要给奖励。”
她就递到他们嘴边。
瞅着那白嫩胖乎的小手,他俩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这辈子还没人对他们这么大方呢,给他们吃糖?
天哪。
这是做梦吧。
解二舅赶紧用粗糙的满是血口子的大手擦一把眼睛,语无伦次道:“不、不吃,你、你吃吧。”
盼盼伸手帮忙一把塞进他嘴里了。
解二舅营养不良掉了几颗牙齿,那糖很顺利就塞进他嘴里,登时一股从来没吃过的奶甜味儿就在嘴里化开。
大舅妈、大表嫂,还有几个孩子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其实一块奶糖不至于让他们眼红成那样,但是他们认为不配吃的解二舅吃了,那颗奶糖带来的嫉妒就
加倍。
几个人眼神死死地剜着解二舅和二舅妈。
盼盼如法炮制,给二舅妈也塞进去。
二舅妈更局促了,嘴巴都不敢闭上,哈喇子合着那块奶糖掉出来跌在草编上。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她从来没见过这个,肯定是非常贵的,她不配吃的。
盼盼:“快吃吧,这是奖品!”
解二舅没敢抬头看外面大舅妈等人,颤抖着手把奶糖塞进婆娘的嘴里,让她含着慢慢品滋味儿。
这辈子还能吃到这么一个奶甜的滋味儿呢。
他从来没尝过娘的奶是什么滋味儿,小时候偷偷问大姐,大姐说她也不记得,后来大姐说有一点点甜。
这个奶糖这么甜,那比娘的奶还好喝吗?
看着他们把奶糖吃掉,盼盼和甜甜离开冰冷的小屋子,对院子里的邻居道:“你们看,我二舅姥爷和二舅姥儿那真是最勤快了。我大舅姥爷呢?咋不干活呢?我奶说大哥是家里的榜样,得给家里人打样儿,要是偷懒就得拿棍子抽。”
大舅妈真想给俩死孩子掐死丢出去!
这大半天就跟着伺候你们了!
她笑道:“甜甜啊,你兜里是不是还有大白兔奶糖,给你哥哥弟弟们分一分。”
孙女就拉倒了。
甜甜摁摁自己鼓囊囊的口袋,“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过年这几天每次出门,爷奶姥娘姥爷都给她把口袋塞得满满的,让她碰到聊得来的小伙伴儿就大方分人家一块。
之前她分了好几块出去,盼盼是半块也没舍得。
这个奶糖她自己也喜欢,不能分了。
你们这些人过年又没干活儿,不需要奖励。
这个二舅姥爷和二舅姥儿跟她二伯很像,二伯也可勤快,整天在家没有闲着的时候,她就想奖励奖励。
当然二伯可不像二舅姥爷这么可怜,二伯的棉衣裤厚墩墩的,他还嫌弃干活儿不得劲,特意让给缝薄点呢。
这个二舅姥爷的棉裤,嗯,那里面估计没棉花吧,都滚包了。
在解家巡逻完一圈。
盼盼又重提大舅妈欠债的事儿,“大舅妈,你早点还我娘钱,我娘好孝敬太姥儿啊,我太姥儿都没好棉裤穿。”
大舅妈艰难道:“我给你太姥儿也一样,就当你娘孝敬的。”
甜甜都不乐意了,“那能一样吗?我奶说了,不能用嘴皮子当好人,你拿我的东西做好人,那人家都以为是你做的,那我娘算啥了?”
大舅妈恨不得给他们丢出去,丢大山沟子去。
他娘的,那个该死的锔匠怎么没把这俩小狗东西给抓走?
她见还有邻居赖在这里不走,就开始强颜欢笑着赶人,“晌天了,都回家做饭吧。”
“哎呀,大过年的,吃两顿就行,不急。”
“对,我们才吃完。”
大舅妈没好气道:“今儿初三,你们不回娘家,闺女不回门
啊?”
“回门不也是见面热闹热闹嘛,你看你们这亲戚孩子多热闹喜庆呀,看看他们比什么都强。”
“可不咋滴,多少年村里不踩高跷不扭秧歌了,这俩孩子比搭台子唱戏还带劲呢。”
屋里解老太对林姝和林跃嘘寒问暖,故意冷落林夏。
她自来就这样,对自己的儿女、孙辈都是这个套路。
她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却自动解锁这种权力伎俩,捧一个踩一个,让人都巴结她。
小时候就因为这个,林夏就曾经大闹过姥娘家,后来再也不登门。
多少年了,老太太还玩这一套,也就傻子才吃。
以前老太太捧林大姐,踩林夏,后来林奶给搅和了,她又捧林姝想拿捏林姝的亲事,结果又被林奶搅和了。
解老太一直恨林奶,但是也得意,你厉害有能耐不算啥,活得长才厉害。
林姝跟解老太笑道:“姥儿,我二姐在单位可厉害呢,现在还帮着送电下乡,咱这里能不能用上电灯,保不齐还得我二姐出力呢。”
给你点念想,你就想着吧。
哈哈。
解老太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夏,这二愣子有那本事呢?
林夏笑道:“对啊。”
她还打量一下解老太的屋子,“要是通电了,你这个灯泡可以放在这个位置,开关拉绳放在你手边那里,你一拽灯就亮,一拽就灭,不用点油灯。”
解老太抬头瞅瞅,脑子里登时有了计较,二愣子这么厉害呢?
她笑道:“那你可长本事了。”
等二愣子真给自己村扯电的时候,那她得满村宣传宣传,让人记着解家的好儿。
我外孙女给你们扯电,你们不得表示表示?
就算不给鸡蛋和钱,也得念着好儿吧?
以后自家在村里都格外有脸面,他们都得陪笑。
她已经迅速打算好,让大儿媳和大孙媳妇跟村里妇女们透露一下,谁先来她这里排号,就先给谁家扯电。
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不要问问林夏,理所当然地就计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