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总是认不清现实,觉得自己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厨艺好、针线活儿好,可嫁人以后陆大哥整天打击她,婆婆也不让她做饭不要她针线活儿,大家都找林姝,她现在也逐渐认清现实——林姝的确厨艺和针线活儿比她好。
林姝:“给大嫂做鞋,有什么麻烦的,这是咱妯娌的感情嘛。正好隔壁大嫂子还我布料,我给你做。”
陆大嫂:“那不好占你便宜,回头我回娘家拿几l尺过来。”
她娘从十几l岁学织布,到现在都还抽空把队里分的棉花织布换东西,当初她娘就靠着织布换棉花再织布给家里几l个孩子都张罗上厚棉衣穿的。
特别能干、很会精打细算的一个小老太太,方荻花都佩服。
只是没想到陆大嫂没遗传到老娘的精明。
方荻花听见,“别觍着脸去要,回头拿两块钱跟亲家买回来。”
她对陆大嫂这种皮糙肉厚的说话向来不客气,半点都不见小心,要是说原主觍着脸干啥,那真能气得哭断气儿。
陆大嫂:“娘,那是我娘,谁跟谁啊,我说给你要的我娘乐不得呢。”
方荻花就没再跟她扯皮,反正回头给亲家布钱就是。
陆二嫂:“娘,那我也抽空回趟娘家。你也给我……”
方荻花:“大忙忙的,没事儿回什么娘家?”
你娘家能和她娘家一样?
你回趟娘家,哪一次不像打仗一样大包小包?
那你娘还未必满意呢。
当年打听得好好的亲家,谁知道婚后大变样。
方荻花真是……总有一种打雁被雁啄了眼的恼火。
方荻花没心思管儿媳妇们的眉眼官司,她眼睛疼。
给儿子们娶的媳妇儿个个都有问题。
老大媳妇儿明明是个人高马大的女人,正经男人未必打得过她,结果见了男人就变成小媳妇儿,恨不得跪着伺候。
老二媳妇儿当年相看的时候可好呢,聪明伶俐,有眼力见,勤快,能说会道,爹娘人品也没大问题,正好跟老二个闷葫芦匀和一下,哪里知道嫁过来立刻大变样,心里算计,表面老好人背后下绊子,苛待自己男人闺女也补贴娘家,还欺负弟媳妇。
老三媳妇儿……
当初家里欠了林奶人情,林奶提出两家结亲的时候她还特意问老三在部队有没有相中的对象,他说没,她就给安排了。
原本寻思老三眼界高,一般女人入不了他的眼,林姝是她所见最漂亮柔软的女孩子,兴许能拴住他的心,结果老三新婚三天就跑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好歹着老三家的比过去大变样,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生气,胆子也不像耗子那么小了,现在敢说敢怼的。
嗯,真挺不错的。
她都能从赵美凤手里要到东
西,虽然可能是给自己这个婆婆刨坑,却也是有点本事的。
这么一想,方荻花又满意了。
三个儿媳有一个可靠的,这家就败不了。
陆二嫂见婆婆让大嫂回娘家却不许自己回,登时心酸嘴苦,再被林姝似笑非笑地盯着就越发丢面儿。
她一拧腰回屋了。
林姝还在后面说呢,“二嫂,你可别生气呀。”
陆二嫂更气了。
以前原主整天生闷气,她每天看乐子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她突然发现不对劲。
婆婆对老三家的一直很维护,一直帮她怼别人,尤其是自己这个二嫂和隔房大堂嫂。
婆婆对老大家的亲近,虽然表面骂但是语气透着亲昵。
唯独对自己,好像挺见外的?
不,婆婆也怼过自己,但那就是真怼,并没有没透着亲近?
陆二嫂越想越不对劲了,当时就老三家的附体开始憋着生闷气了。
她心里憋屈就想找人撒火儿,恰好见陆翠翠从外面兴冲冲回来,伸手便拧着耳朵给拎过来。
陆翠翠疼得直流泪,要叫,却被陆二嫂直接拧住嘴巴。
陆二嫂将她摔在炕沿上,没好气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瞎浪,小小年纪想勾搭男人啊?”
陆翠翠不敢顶嘴,不顶嘴打得轻点,顶嘴就得十倍挨打。
陆二嫂看她虽然不敢顶嘴,梗着脖子一副讨人嫌的样子越发不满,低声斥责道:“瞅瞅你,长得难看,嘴巴也不甜,就不会去讨好讨好爷奶,让他们也偏心偏心?”
看看老三家的那俩小东西,嘴巴多会甜乎人,把爷奶哄得多偏心他俩,整天给他俩喝麦乳精。
陆翠翠见她嫌弃自己丑,忍不住哗哗流泪,是我愿意长得丑?那还不是你生的?
我爹那么好看,你咋就把我生这么丑?
老陆家多俊人,不说陆绍棠陆老爹那样万里挑一的,就陆大哥陆二哥那也是英俊帅气的男人,孙辈这里甜甜和盼盼爹娘加成漂亮得像瓷娃娃,陆平和陆安受母亲拖累略黑点,却也英俊的。
唯独陆翠翠,长得……用方荻花的话说,把老陆家这几l代人扒拉下都没那么丑的,黑皮,眯缝吊眼儿、蒜头鼻、香肠嘴,别说没陆二哥的好相貌,就跟二嫂也没法比。
陆二嫂一直说女大十八变,再不就说随她舅,她有个舅舅就又黑又蒜头鼻。
现在婆婆嫌弃自己,她不检讨自己,就赖闺女丑讨人嫌,比不上甜甜和盼盼。
她捶了闺女一下,用气声骂道:“你心里骂我呢?别以为我听不见你骂我!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腚一撅我就知道你往哪里发骚。我和你爹长得都不丑,你为啥丑?还不是你格路玩意儿?你看人家甜甜和盼盼,咋就挑爹娘好地方长?”
她说了一通盼盼甜甜多好多得爷奶欢心给林姝争脸,陆翠翠多丑多给自己丢人。
大晚上的陆翠翠也不能跑出去,就被她娘摁着听抱怨,除
了哭也没别的招儿。
她也忍不住想,为啥她娘打骂她,爷奶就听不见呢?是听见不管还是假装听不见?
爷奶咋就不疼疼她呢?
难道真是因为她长得丑他们嫌弃?
可爷奶也给她喝麦乳精呀,也从没嫌弃过她丑啊,爷还给她买红头绳呢。
那就是他们对甜甜盼盼更好,给自己喝一次,给他们喝十次二十次吧。
这么想她更难受了。
这时候外面西边传来林姝甜美的声音,“大嫂,你刨地好快呀,明儿我就能把催好芽的葵花籽种下去,你看,你帮我栽的菊花长得多好。”
陆大嫂:“没事,你多做点茄子吃就行。”
林姝娇笑一声,“大嫂你放心,等咱家茄子长起来,我天天做,炖茄子、烀茄子、炒茄子、烤茄子、蒜泥儿拌茄子、煎茄盒……”
大嫂听得直吸溜口水,借着微弱的星光刨得更快了。
陆翠翠突然生出一股愤怒,三婶以前明明是家里的受气包,谁都能刺她两句,谁的话她也不敢顶嘴,怎么现在不一样了?
三婶变得厉害了,能说会笑的,奶还护着她为她和外人打架!
只有自己,还是个受气包,没人护着自己。
奶为啥不护着自己呀?奶为啥这么偏心?
呜呜,她好恨呀。
陆二嫂低声咒骂道:“骚狐狸精。”
陆二哥洗完衣服进来,见陆二嫂摁着闺女,闺女一抽一抽的,“咋了?”
陆二嫂立刻没好气道:“这死丫头一天天出去野,也不知道在家干点活儿,今儿还敢跑河边玩儿,我不捶她一顿,她哪天都给水猴子拖下去再也回不来了。”
陆二哥看了闺女一眼,“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陆二嫂立刻把闺女拖隔壁小北屋去换衣服。
三口住两间屋子,西间是夫妻睡的炕,东间北边隔了个小单间,一盘小炕,南边是空地当堂屋用。
陆二哥拿了闺女的衣服,又道:“放学早点回家,帮你三婶儿干点活儿,别去河边沟里玩儿,掉下去可捞不上来。”
五十年代当地修水渠,还修很多方口圆口的大井,盛满水的时候蓝汪汪的,大人看着都脚软。
每年都有人掉下去,捞都捞不起的那种,人只要掉下去就铁定会没的。
陆翠翠抽泣着点头,却越发不平衡,三婶儿有啥好的?凭啥都帮她?
陆二哥又对二嫂道:“说说就行,不要打孩子。”
他们家只有打男孩子没有打女孩子的习惯。
小时候小妹淘气犯错,爹娘也从不打她的。
陆二嫂拉着脸,“她做错了,不打不长记性,我可不能让她长大了给人当后娘!男人管儿子,女人管闺女,你别管我们娘们儿的事儿。”
见她竟然编排小姑子,陆二哥没法儿接话,转身出去洗衣服。
陆二嫂看他一点不体贴自己,就跟木头一样,她又憋屈得慌,一转身跟原主似的躺着生闷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