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六月一日的羞耻表演被人以极高的效率传上了网, 饶是见多识广的玩家也不由得一噎。
毕竟表演只是一时的,在场的观众们看过也就看过了,这也没什么。
更不用说在礼堂里绝大部分的都是小学生。这些小家伙们不仅不会觉得尴尬, 甚至很乐意和他一起演。
但这和影像被流传到网上完全不一样啊!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这些死而不僵的回忆随时有可能被人拉出来鞭尸!
是时候去找名黑客了。
玩家冷静地想道。
这是克希瓦瑟在看见《乱入の邪王:绷带怪人降临小学汇演舞台全纪实!》后的感想。
而矢川仁幸则是在听见这个又长又中二的名字后, 愣在了原地,眼神中浮现出了难得的茫然, 表情也变得和克希瓦瑟一般古怪。
只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虽然这个名字的确很符合本国的国情和命名风格, 但从自己这位病友的口中说出来, 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位室友最近的表现, 发现对方从刚进门时的活泼, 到关门后的冷淡,再到住院过程中的古怪和捉摸不透,现在似乎又进入了与之格格不入的中二领域。
所以对方其实是因为脑子有问题或者说人格分裂才住院的吗?!
难道说这些天自己误会对方了?
对方不是哪个组织派来的监视者, 也不是知道了某些信息前来探查他的人, 而只是单纯的精神病人?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时,604号房间的房门被敲响了。
片刻之后,病房大门被外面的人缓缓打开。
622号一个探头:“您好,您的花到了,请……”
她的话还没说完, 就对上了病房内一张熟悉的脸。
在敲门声响起时, 便迅速恢复了正常状态的两人自然能注意到来人话中的停顿。
“请问您是……?”矢川仁幸率先以他那副温和的口吻问道, “而且看您的态度,是认识我隔壁这位病友吗?”
他拥有着极具欺骗性的斯文外表, 很容易让人放下警惕心。
但显然, 这对622号来说没有用。
她脸上异常的情绪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收了起来, 转而变为甜甜的笑容, 迅速进入了职业状态:“我是鲜花配送员。”
“有一所慈善机构为米花中央医院的病人们捐赠了用于慰问的鲜花。”
她将手中抱着的鲜花展示给二人看。
“刚刚之所以有些惊讶,是因为没想到病房里竟然有两个人,我还以为是单人病房。”说到这里,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可是只剩下一盆鲜花了。”
话语间满是为难之意。
也许622号的理由能把矢川仁幸糊弄过去,但克希瓦瑟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她一定是看见了自己才会失态的。
先前在将苏格兰“偷梁换柱”的时候,315号曾请她帮忙扮演“克希瓦瑟”。
因为那时候的622号只知道六月顾问的存在,所以315号最开始给出的说法是“六月一日顶替了克希瓦瑟的身份”,并没有直接告诉她两张身份卡都属于玩家315号。
至于对方最后有没有猜出真相,315号不太清楚。
反正她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就是了。
想必现在在622号的眼中,无论克希瓦瑟是不是315号玩家,应该都挺惊悚的。
如果不是,那么便意味着被顶替的“克希瓦瑟”不仅没有被玩家清除干净或是彻底控制,反而一直在这里悠闲自由地住院,看上去状态还挺不错。
315号所做的一切随时有可能露馅,除非这两人之间达成了协议。
如果是的话……
她上次诱拐315号的那只怪盗小朋友、并把对方卷进危险事态一事,315号还没和她“好好谈谈”呢。
那次是她溜得快,这回却主动撞上了门。
虽然315号现在披的并不是六月顾问的皮,但犯罪分子的皮不是更危险吗?!
不过622号毕竟是622号,身为最强的生活玩家,情绪的控制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她很自然地把话题和眼前两位病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手中的花上。
“你们中哪位来签收一下呢?”
克希瓦瑟和矢川仁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口说道:“我来!”
面对同时伸到自己身前的两只手,622号恍惚觉得自己此刻捧着的并不是什么鲜花,而是那颗只能给予最美女神的金苹果。
不过是一盆花而已,两个成年男子应该不至于幼稚到为此打起来吧?
但事实证明,她的忧虑并不是多余的。
这两位“病人”也不知是真的好胜心作祟,还是待在医院里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竟然为一盆花的归属权争夺了起来。
“我……是一名孤儿,也没有任何亲人。”率先开始表演的是克希瓦瑟,他紧紧捂住胸口,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往事,“好不容易在公司里遇见了合眼缘的同事搭档,可他最近也死去了,还死在我的面前……”
“看见这盆孤零零的花,我就想起了身世飘零、始终独身一人、宛如天煞孤星般的自己。”
“与它有着强烈共鸣的我,一定会好好善待它的!”
“咳咳……咳。”矢川仁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病床上,还裹着被子低声咳嗽,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不只是我啊。”
“我的同事,也是我敬爱的领导,前几天也死在了我的面前,而我自己也受了伤入院。”
“这些天来,我彻夜难眠,就是一直在想,要怎样才能告慰我同事的在天之灵。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他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那盆花,用意昭然若揭。
两边都死了同事,似乎不能很好地分出高下。
克希瓦瑟继续加码:“在我工作的公司中,有一名上司,他在多年以前,曾经因工伤而损失了一只眼睛。”
“如今他的年岁已经不小,但至今还是单身。”
“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而是因为他多年来一心扑在工作上、太过认真尽心,再加上工伤影响了他的气质,才让他如此孤单。”
“如果能有一盆鲜活的小花与他为伴,想必他也能更幸福吧。”
矢川仁幸不甘示弱:“在我工作的公司中,也有一名上司,他多年来殚心竭虑,因此早早就秃顶了,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整日只能戴着假发示人。这不也是工伤吗?!”
“他同样上了年纪,依旧单身。”
“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因为他长得丑,而是因为他这些年来太过尽职尽责,工伤也同样影响了他的气质,才让他如此孤独。”
“如果能有一盆小花陪着他,想必他也能敲开通向幸福的大门吧。”
两人同时盯住了622号手中的花盆。
……糟糕。
两边都有一位一定不是因为长得丑才单身的孤寡上司,胜利的天平似乎还在两边摇来摆去。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出来。”克希瓦瑟眯起眼,盯住了矢川仁幸的表情,“在我的公司中,还有一位视工作为恋人,整日辛苦加班,因此熬白了头的模范同事。”
“他的生活太过单调无趣,我觉得,如果能有一盆小花的话,一定能为他乏味的生活增添几分情/趣。”
“什么?!”矢川仁幸惊呼道,“原来你也有这样一名卷王同事吗?”
“我那位劳模同事已经卷到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的大名了,他同样因为过于专注工作而熬白了头发。”
“他的辛苦我一直看在眼中,你觉得我送他一盆小花,让他的生活色彩更加丰富多彩怎么样?”
矢川仁幸的表情十分诚挚,仿佛是在认真征询自己病友的意见。
两方又默契地同时甩出了一张白发劳模同事卡。
竞争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二人分别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安静地对视了片刻。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进行了怎样眼神上和意念上的交流。
622号能够看到的,只是这二人突然同一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越过病床,相互挽着肩,一副哥儿俩好的样子。
“你公司的老板也不管事,不在意手底下员工的生活质量吗?”
“对啊对啊,老板除了在报销方面大方一些,其他地方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们。”
“看来我们这种公司不是个例啊……”矢川仁幸唏嘘道。
“没办法,市场决定了资本家总是剥削的,也只有我们这种普通打工人之间才能够相互共情和关爱了!”克希瓦瑟一副看破一切的样子。
“七月兄弟说得没错!”矢川仁幸竖起了大拇指。
“共勉啊!矢川君!”克希瓦瑟也积极地回应了对方。
一旁抱着那盆花的622号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不应该在这里的。
而且她在听完了两方“死去的同事”“丑陋孤寡的上司”“白发劳模”“不管事的老板”等一系列极度相似的陈述后,不由得遵循自己内心的疑问发声:“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两个所在的公司,其实是同一个公司?”
“这怎么可能呢?”
克希瓦瑟双手抱胸,往后靠坐在了床头,眼中似笑非笑。
“就是啊,是配送员小姐你想多了。”
矢川仁幸脸上露出了一个和气无害的笑容。
622号眨了眨眼,也迅速绽开了甜美的笑容:“是啊,是我想得太多了。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所以,两位决定好了由谁来签收这盆花吗?”
见到两人的态度后,622号迅速把话题转回到了最初。
克希瓦瑟没有直起身的意思,只是抬起下巴点了点,示意自己退出竞争。
“我来吧。”矢川仁幸接过了女生手中的花,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就这样捧着花,走了几步送对方出门。
在配送员小姐关上门离开后,他借着自己身体阻挡住克希瓦瑟的视线,迅速伸手往泥土里掏了掏。
不出所料地接触到某个硬物时,他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
这几天由于病房中还有“病友”在,他和纪田嘉之并没有过多联系。
因此他只是知道对方大致的计划,并做了一些提醒和完善补漏,具体地点的选取他并没有插手。
再怎么说,这只能算是一次预告,正式的庆典还未开始,还没到他登台演出的时候。
所以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米花中央医院也被纪田嘉之选中了。
那么这盆藏着小型炸弹的花被送到了他的病房中,只是一场巧合吗?
除此之外,还有自己身后的这名病友“七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