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督主想到惨死的族人,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还需筹谋很久,说不定一辈子都报不了仇……没想到瑾王转眼就帮他实现了。
而且他之前设想过,他杀了太子,瑾王就算不念兄弟之情,肯定也会怕他了。但现在,这些担忧好像都消失了……
“那王爷知道是谁杀了我义父吗?”他暗中调查了许久,只知道是宫里人动的手,而且他义父死的时候口鼻出血,像是有中毒症状,但他没查到毒物来源。
萧弘瑾面露尴尬,摇头,他每次看到督主死了就气得上火,后面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了?”
萧弘瑾没法说那个,只能换了个话题:“其实督主想没想过,你义父收养你的动机……”他斟酌着用词:“可能也不是那么纯粹?”
毕竟“怀恩怀恩”,俞敬给他家督主取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要他感念他的恩德。
“我知道,义父收养我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俞督主的声音很平静,他义父并没有骗他,尽管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义父也把跟他走的坏处一一说了,让他自己选。
义父说太监老了都没有好下场,他不想横尸荒野,也不想到了地下都没个烧纸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把这句话记得很清楚。后来义父惨死的结局应验,他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也生出了一股自己同样逃不掉这宿命的惶恐。
萧弘瑾又开始心疼他家督主了:“好吧,无论你想报恩还是报仇,我都陪你一起。”
“谢谢。”俞督主心里有些高兴,轻轻把脑袋靠到了瑾王没受伤的一侧肩膀上。
“跟我说什么谢。”萧弘瑾在他头顶亲了亲:“睡吧,你也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俞督主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成帝要回京了,俞督主作为东厂代表,肯定是要随行护送的。
于是萧弘瑾念念不舍地告别了督主,临走前还没忘了让他答应很多不合理要求,最后才放人离开。
成帝走后,西山行宫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不过晖王没有走,作为萧弘瑾受伤的罪魁祸首,他主动向成帝申请留下来照顾弟弟。
“五弟,你说父皇是不是也在怀疑我?”晖王一脸失落地放下念到一半的《山水志》,成帝最后那个眼神,让他很在意。
弟弟清醒之后,他就在他面前道歉澄清,甚至赌咒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弟弟说相信他,可是父皇似乎并不信……
萧弘瑾别扭地用左手插着梨子,好不容易插起一块,慢吞吞咬了一口才道:“皇兄想没想过,太子和誉王都出局了,现在只剩我们俩。以父皇喜欢平衡之术的行事风格,我们俩因为这件事反目再好不过了。他可以扶持一方,打压另一方,如果扶持的一方太过强势,当然也可以反过来。”
晖王瞠目结舌,说话都结巴了:“五,五弟,我不会跟你反目的……”
“是吗,那若是我要跟你争呢?若是你那怀孕的王妃出了事,你会不会怀疑是我?还有,皇兄知道我对杏仁严重过敏吧,若是我去你府里喝茶,不小心误服了杏仁,我会怀疑皇兄还是父皇?”
晖王无言以对,突然沉默了下来。
萧弘瑾也没想从他口中得出答案,他只是给晖王打个预防针,免得一不小心自己又多了个仇人。
在西山的七八天时间,晖王一天比一天沉默。就在太医宣布瑾王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以回京的前一天,晖王突然找到萧弘瑾,开口就道:“五弟,皇兄不会跟你争的,皇兄向你保证。”
他想通了,就当他还谢皇后的养育之恩吧,还有弟弟,他差点就害死他了。
而且他弟弟比他想象的敏锐,如果不是在昆仑山有奇遇,就是他从小就在藏拙。想想疯狂的太子,“病弱”誉王,还有藏拙的弟弟……不得不说晖王被吓到了,他觉得之前的二十多年他都白活了,迟钝成这样,哪里来的勇气跟弟弟争?
萧弘瑾勾唇:“行,皇兄记得你说过的话。”
萧显晖要是反悔了,他用这个承诺换他和督主远走高飞应该不难吧?
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太子和誉王同时因为谋反下狱,牵连的勋贵和大臣肯定不少。京城里人人自危,也只有皇叔萧连安、晖王和谢家三方的官员能够淡定了。
不过这三方也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未免招了成帝的眼,私下都让下属官员和家族子弟老实了不少。
萧弘瑾的马车路过金玉楼,发现一向热闹的京城第一楼也冷清了下来。街道上五城兵马司的士兵维持着秩序,加上秋风萧瑟,席卷着落叶,一派清冷肃杀景象。
萧弘瑾莫名有点伤感,但转头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裹着黑底红暗纹披风,满身煞气的督主,他瞬间就不伤感了。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四目相对,瑾王虽然长得剑眉星眸、俊美非凡,但那苍白的脸颊和因为惧怕隐隐颤抖的睫毛,在督主还带着血腥味的煞气衬托下,似乎显得有些弱势了。
俞督主:“……”
只有他才知道,瑾王那眼神哪是因为怕?他不怕死地挑着桃花眼,是在提醒他下山之前答应他的事!
俞督主很想扶额,这人身子都没养好呢,满脑子里尽想着那些不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