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邙似乎僵了僵。
然而孟沉霜说完便罢,不管谢邙是不是还要换副神色来给他看,低头点穴止血去了。
应商见这魔头的确听谢邙的,勉强愿意暂时和平以待,但此刻看着对面过从甚密、俯首帖耳窃窃私语的两人,这份信任又变得摇摇欲坠,他看着谢邙的目光微变:“谢督领与这魔头是什么关系?”
“入幕之宾。”谢邙淡淡道,随后垂着眼睛去看孟沉霜的神色。
孟沉霜看上去不怎么高兴,有一块坚冰浮在他眉间,不知道是因为谢邙的伤势太过吓人,还是别的什么。
应商:“你说什么?”
谢邙在这一刻握住了孟沉霜沾满他的血的五指,不管孟沉霜瞪他,抬眼注视着应商,一字一句道:“我在说,我与他一见如故,抵足而眠。应道友,敢问你同我道侣的抱剑童子又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一刀劈开了他的祖坟。”
应商来不及思索谢邙怎么敢当着新情人的面又提前道侣,一句他劈了燕芦荻祖坟足以把他震得瞳孔一颤:“我……”
他急匆匆赶来,只大致看了眼山川地形,知道自己来到了南地,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一刀劈开了什么东西。
就在几人僵持之时,靠在应商怀里的燕芦荻忽然睁开了双眼,眼底青光一闪而过,出手刺向身旁人的喉咙。
应商一把捉住他的手,看见他怪异的神情和身上涌动着的魔念煞气,心下顿时一沉:“他做了什么,芦荻怎么入魔了?”
燕芦荻一口咬住了应商手腕,牙齿深深嵌进肉里,应商却只蹙了蹙眉,锐利的目光扫向谢邙一人。
谢邙:“他染上了命魂煞和心魔障,我们来这里就是寻找为他破除命魂煞的办法。”
应商:“‘你们’?那两具尸体是你们杀的?”
“燕芦荻杀的。但说来话长,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开他身上的命魂煞。你曾经破过命魂煞,用的什么办法?”谢邙答道。
应商看着鲜血从燕芦荻嘴角滑下,镌邃的褶痕现于他眉心眼角:“我的办法对他没用。”
孟沉霜:“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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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要自残吗?”
应商摇首,喉间压回一声低喟:“芦荻放不下,也忘不掉,就算身归黄土,恐怕也要化成厉鬼。”
“说得倒像是多么了解他。”孟沉霜冷道。
“我与燕芦荻相识七十年,总好过一个说不清身份的堕……”
“应道友。”谢邙蹙着眉、嗑着血,气息似强撑般出声。
他没说更多的什么,但马上又要陷入唇枪舌战的一人一看谢仙尊这一副不知真假的虚弱模样,各自都被良心压住了话头,唯余视线与空气剑拔弩张,火星子直冒。
孟沉霜往谢邙嘴里塞了颗丹药,瞥了一眼应商,低声问谢邙:“他能信?”
谢邙看了孟沉霜一会儿,道:“你要是信不过他,便就地一剑杀了,我帮你埋。”
孟沉霜:“……”
他觉得谢邙这是在劝他冷静,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谢邙未尝干不出帮他杀人埋尸的事情来。
“……罢了。”孟沉霜呼出口气,放开声音,让应商也能听见自己的话,“南澶,我去看看能否净化命魂煞,你歇在这儿疗伤,也看着小花,别让他真的堕了魔,也别让他被野人拐了。”
应商听了挑衅,面色压得更深。
孟沉霜从储物袋中放出一把椅子,让谢邙暂坐,离开前,谢邙忽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抛给孟沉霜。
孟沉霜入手一看,是个四方镂空花草纹样的十六面玉色子,足有人头大小,冰凉凉、沉甸甸的。
“十方莲华灵魄灯毁了,这是神清十六转玉玲珑,也可集聚魂魄,用来对付墓中怨煞试试。”谢邙道。
孟沉霜点点头,带着神清玉玲珑,顺着刚刚被剑意、天雷、刀气接一连三劈出的裂隙跳了出去。
谢邙身带血伤,面色中压抑着腹上剧痛,淡白如纸,可他光是坐在那里,便如山镇海,把一人的交锋压制在言语之间。
慢慢合拢的灵雾之中,对峙锐意被缓缓挤压成重似千钧的防备与试探。
应商透过腾腾朦胧雾气看向曾经的故人,没有追着孟沉霜出去:
“神清玉玲珑乃上古神器,随神清道人下葬八因山,谢督领,你是为了寻回浮萍剑主,挖了神清道人的墓吗?”
谢邙扫了他一眼。
应商的面容已经被雾气遮掩殆尽,模糊不清,隐约的轮廓似乎与五百年前的那个遗孤少年重合,但低沉沙哑的声音里却尽是风刀霜剑:“……你放弃找他了?”
谢邙:“应道友不如先想想燕芦荻,不要等他堕了魔才后悔。”
应商默然,按紧了怀里还在咬他手腕的燕芦荻。
过了片刻,他才重新问道:“谢督领,你的伤是因为……”
“燕芦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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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刀后,谢邙闭目打坐,神情平淡,似乎没打算把凶手怎样,甚至还和那姓李的堕魔一起想着要为燕芦荻解开命魂煞。
“应道友,你打算就这么站着吗?”过了一会儿,谢邙忽然睁开眼,“我记得你以右手使刀和锻剑,再让燕芦荻咬下去,你的右手就要不保了。”
应商的确钳制住了走火入魔发狂的燕芦荻,后者便报复似的咬住他的右手腕,分毫不松,像是头死咬着猎物不放的狼崽。
但即使只是狼崽,他的牙也锋利到足够切断应商的血管筋骨。
应商低下头,发现情况的确如此,燕芦荻还呲着犬牙仰头瞪他呢。
应商暂时放了刀,捏住燕芦荻的下颌强迫他松牙张嘴。
燕芦荻口齿间满是鲜血,喉咙里发出嘶吼,应商看他难受,便把尚还完好的左手掌送过去让他咬。
他掌中茧厚而硬,燕芦荻磨了好一会儿牙才咬进去。
利齿刺破血肉的刹那,应商轻轻皱了皱眉头。
谢邙:“…………”
他不得不开口说:“让我试试能不能把他身上的魔念抽出来些。”
灵溪匮之上,孟沉霜回到变成一片废墟的墓室,魂煞和起尸们碍于下方灵力太过纯粹,不敢穿过裂缝,但现在孟沉霜上来了,他们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围上了吞吃这个大活人。
孟沉霜挥开靠上来的魂煞,见它们都不敢靠近周佩的尸身,便走向那一处,换得片刻清净,随即开启神清玉玲珑。
银光一闪,魂煞旋转着被吸入玉玲珑十六面镂空空洞之中,呼啸哀嚎阵阵不停。
在被天雷和应商劈开的位置,不少怨煞残魂试图冲出大陵束缚,却被残缺运转的天上都法阵勉强拦了回来。
刚刚灵溪匮中的一片乱斗,衔桐凤令的力量意外开启了裴氏镇魂大阵,未被耗尽的灵气涌入阵法,使它启动。
在等待玉玲珑收集魂煞的过程中,孟沉霜费力地挨个捅穿起尸,溅了一身污血,衣服布料也被扯烂地七七八八了。
他把起尸们塞回堆了满地的空棺材里,又快速换了身青衫,清出空地后,开始按照系统的指示,修补被破坏的法阵。
既然应商的办法用不上,那便只有怨气煞气被净化,该投胎转世的魂魄全部离开,才能从根源上杜绝怨魂煞产生。
这样即使氏族血脉命线仍然纠缠着燕芦荻,也没有命魂煞能够真正伤害到他。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将周佩的尸身小心归葬,大陵之外,天色竟已渐渐暗了下来。
魂煞还未收尽,催动补全的法阵运行需要大量灵力,孟沉霜跳回灵雾中,想看看燕芦荻的情况,再把下面的灵力引上去,应当足够大阵运行百八十年。
百年再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孟沉霜
() 说不清未来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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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现于眼前,就像透过裂隙的夜色般,将前路包裹其中。
他连来路都看不真切,更不要说充满未知的前途。
然而刚一走近燕芦荻三人,谢邙猛一口血就喷了孟沉霜满脸,打断所有伤春悲秋。
他抬手抹开脸上的血,深呼吸一口,看向坐在灵溪里的两个男人并一个少年。
燕芦荻靠在应商怀里,却脸色发青,嘴唇发紫,身上止不住地颤抖,魔气一股一股地从天灵盖里涌出来,看上去差半只脚就要变成和孟沉霜一样的青瞳魔头了。
应商左右手满是鲜血,谢邙的手指无力地从燕芦荻眉心滑落。
有魔念顺着骨血窜进他的经脉里,一丝浓血从谢邙嘴角滑落,再加上丹田伤势,只能靠一口气强压着。
孟沉霜探指过去查看燕芦荻的情况,谢邙强撑着还想搭手帮忙,被他一把手拍开缩了回去。
轻轻探了探燕芦荻的神识,孟沉霜忽然触电般撤开了手,蹙紧了眉对谢邙说:“心魔障爆发,他正在堕魔,我不能碰他神识,魔气会加速这一进程,你天煞孤星的命格也无法镇压他身上的魔念……应商呢?”
“他试过了。”谢邙摇了摇头,“万兵客只擅长铸剑造兵,不会救人。”
“……”孟沉霜看着他被咬满血牙印的双手:“若我教你,能学会吗?”
“愿一试。”应商当即道。
孟沉霜从系统记录中翻出了直接学习的古秘术技能,里面有几条延缓堕魔速度的法术,需要极菁纯的灵力辅助,由他或谢邙来施法,都不合适。
他把法诀一一交给应商,又指点他如何借用周遭灵气,将古秘术的力量探入燕芦荻神识经脉。
术法金光眩目,应商额上汗水滴如豆大,四周灵气翻卷,水波浪涌,终于勉强止住燕芦荻体内魔念蔓延。
金光熄灭的瞬间,燕芦荻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双瞳恢复了漆黑,望见应商时,眼睫颤了颤:“承伦……”
不等他再说什么,又是一口血呛出,再次昏了过去。
孟沉霜见燕芦荻的确认识这人,还似乎关系匪浅,面色不善地容忍应商把燕芦荻抱在怀里护住。
命魂煞还未收尽,但他们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阴气煞气等等带着恶意的气息最易激发心魔。
燕芦荻需要一个气息纯净的地方安置,谢邙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魔域浊乱不能往,无涯兰山恐怕被天上都的人随时关注着,也去不得。
太茫山环境险恶,又多沙障,不在上佳之选中。
孟沉霜一边与谢邙将灵力导入修补好阵法,一边想到了另一个地方。
那里足够安全,灵气纯净,且不会有人能猜到魔君带着他的妖妃跑去了那地方。
“你想把芦荻带去哪?”应商听后讶然。
孟沉霜回过头,道:“长昆山西岭,坐月峰,澹水九章。”
“你要上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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