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
怎么会有人这么没眼色地在情到浓时问这种话?
他躲在一根石柱的阴影里,谨慎地审视目前的情况。
谢邙的手还在一步步收紧,被他掐住的“孟沉霜”
难以呼吸,呛出了惊恐的哭声。
孟沉霜本人心道,至于吗?
真是不懂情丨趣啊……
但转念一想,谢邙的心魔幻象怎么会这样说话?
心魔幻境只能倒映心魔主人的记忆,其中人物的行动取决心魔主人的印象,任何超出记忆的幻影都会变得无比机械。
比如顾元鹤遇上的提剑乱杀“孟沉霜”。
而眼前这个……听上去智能地过了头,不像是个幻影,会是阵眼吗?
“孟沉霜”哽咽着哭了,泪水在他脸上横流。
谢邙的目光怔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刮过一滴泪水,语气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原来你还会哭?”
他望着谢邙,眼中盛满脆弱和惊惧,一眨眼,泪珠便簌簌滚落:“你还要杀我吗?”
“呵,”然而谢邙唇边溢出一声冷笑,手掌再度收紧,“为什么不?我此生最恨有人顶着我道侣的脸在我面前招摇撞骗!”
孟沉霜也曾在谢邙眼前因为太狠而流下生理性泪水,可除此以外,再没有事可以使他落泪,更不会有饱含情绪的泪珠滚下。
无论从哪个方面想,孟沉霜怎么会因为被谢邙掐住脖颈按倒在桌上,就恐惧落泪求饶呢?
“孟沉霜”闻言睁大了眼,又怒又惧,忽然伸手直指向讯狱大牢深处的黑暗,质问道:“如果我不是孟沉霜,难道那个魔头是吗?!”
谢邙转头望去,穿过无尽的黑暗,直直地和藏在柱后的孟沉霜撞上目光。
他还穿着李渡的那身松石蓝长衫,但衣衫已经沾满血泥尘埃,揽山堂的雨水浸透蓝衣乌发,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浮萍剑主气度高华,白衣胜雪,此刻的孟沉霜却狼狈得像是在泥坑里滚了一遭,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怨魂煞在他身上留下无数
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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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顶着他道侣的脸在他面前招摇撞骗多日,还是个绝世大魔头,罪加一等!
谢邙掐住“孟沉霜”的手在此刻用力到颤抖,“孟沉霜”拉住他的手腕,再次虚弱地哭泣道:“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那你就杀了我吧,我如你所愿。”
他说的诚恳温柔,带着逆来顺受的心甘情愿,自愿在谢邙手下引颈受戮。
孟沉霜扶住石柱的手愈发收紧,现在对上谢邙,他没有胜算,更何况他和谢邙在心魔幻境中打一架根本无济于事,他们必须破境出去。
他死死盯着那个哀婉可怜的“孟沉霜”,对谢邙说:“谢南澶,杀了他!”
一边是凄恻落泪的白衣阁主,一边是目光狠辣的青瞳魔头。
谢邙要怎么选?
只见幻境之中,谢邙原本的满头青丝一寸寸覆上了雪白,如同飞雪入旧林,落满枝头。
孟沉霜目不转睛地盯住“孟沉霜”的举动,直到铮然一声,谢邙发冠破碎,三千发丝散落,他才骤然发现谢邙眨眼之间,已又换作皓首白头。
谢邙深深地看了孟沉霜一眼。
下一刻,鲜血溅上秋霜白发,如同红梅落雪。
鹿鸣剑捅进了“孟沉霜”腹中,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邙,刹那之间,整个讯狱剧烈摇晃,砖石落下,心魔幻境开始崩溃。
强大的力量在黑暗之中炸裂,天塌地陷之时,孟沉霜再一次对上谢邙复杂难言的目光。
轰隆——巨石伴着黑暗落下,阻碍了两人交汇的视线,一股巨力将孟沉霜推了出去。
天地旋转间,他整个人摔在冰冷的青苔石板上,刹不住车,滚了几圈撞上一方巨石才终于停下,猛地吐出一口血。
不,这不是什么巨石,这是……
孟沉霜艰难地定睛一看,正对上半颗神像头颅上垂下的眼睛。
这里是坍塌日久的明武天王塔!
突破三重幻境后,这就是雪席城中真貌。
北风呼啸,灰云迫近地面,高塔倾頹,屋梁焚断。
曾经供奉神明的灯盏被高温烧化,在地面上熔成铜水四流又冷却,缠绕着三具纠缠着死在明武天王神像前的枯骨。
就在孟沉霜怔愣的瞬间,无数怨魂煞拔地而起,尖啸着向突破心魔幻境的三人攻来。
顾元鹤最先从心魔幻境中出来,他以不问剑斩杀怨魂煞,奈何雪席城中怨魂煞数量之多,不可胜数,他只能勉强抵挡活命。
谢邙立刻加入战场,与暴怒的怨魂煞缠斗起来。
这几百年来,这座雪席城不知道靠三重幻境吞吃了多少生魂,却头一次遇上能够一路破开三重阻碍,达至真相之人,怒意携着空前恐怖的力量排山倒海而来,誓要将三人吞食入腹。
孟沉霜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此刻差点没被压碎骨头。
情况已危急至此,顾元鹤居然还有心思分神出来
() 暴呵一声:“魔燃犀!别想跑!”
谢邙剑一转,劈散一群怨魂煞,痛苦尖叫的怨魂煞骤然扑向了近处的顾元鹤,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唔,唔唔!”
谢邙又是一道灵力砸向孟沉霜,孟沉霜后背一寒,强撑着躲了过去,谢邙见他动作,皱了皱眉。
灵力击溃缠绕着孟沉霜的怨魂煞,视野暂时清晰,孟沉霜一眼看见了也摔在破碎神像旁的“孟沉霜”。
他被谢邙一剑杀死,却仍保留着原本的形体,不似单纯的心魔幻境产物。
孟沉霜用残余的魔气为自己清开道路,拖着沉重的身躯挪过去,看清了他的样子。
竟然还是那张和孟沉霜一模一样的面孔,此时凑近了看,连衣衫都是剑阁制样,甚至……孟沉霜还察觉到了几分自己的气息。
这难道是孟沉霜的尸身?
所以,这不是个单纯用他的脸的骗子,而是他的尸身被控制了?
-
莫惊春裹着狼裘坐在一棵红枫树下,手里捧着一杯热灵茶,重新被修补好的小柴胡正在为他烧柴生火。
大概是修补的匆忙简陋,小柴胡的动作显得有些卡顿。
红枫落在莫惊春头上,孟朝莱走过来,为他揭去落叶,又扫了一眼小柴胡脸上:D的墨迹表情。
原本在发呆的莫惊春在这时抖了一下,放下茶杯,拉住了孟朝莱的手。
“情况怎么样?”
[就这样,死不了人。]
闻言,莫惊春茫然地张着嘴,眨了一下覆满白翳的眼睛。
孟朝莱对他说:[一个渡劫期修士,一个大乘期修士,难道还会被困死在一个幻境中?]
“哦……”莫惊春抿了抿唇,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把孟朝莱的手拉到脸边,贴了贴,然后对他说,“你不要生气。”
[我……]
“对你身体不好。”
此话一出,完全是顺毛捋,孟朝莱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莫惊春这才继续道:“我知道谢仙尊和顾天尊都很厉害,但是里面还有一位病人……”
孟朝莱蹙起漂亮的眉:[那个骗子?]
莫惊春辩解:“他的确没告诉我他是魔族,但是他的确生了病,也可能的确……是我母亲的朋友,毕竟他拿出了信物。他虽然是魔族,但或许是个好魔,我感觉地出来。”
孟朝莱目光晦暗不明地地注视着莫惊春单纯温和的面容,冷笑一声:[未必。]
莫惊春这么好骗,哪里会识人。
莫惊春听不到他的冷哼,拉着他的手晃悠着继续道:“朝莱,你和我说说,这个地方到底怎么一回事。”
孟朝莱叹了一声,把莫惊春扶了起来:[来,跟我来。]
他带着莫惊春走到山崖边,将自己的视野通过神识共享给莫惊春。
[你看,这是一座死城。]
穿透雪席城的一切幻影伪装,一片灰暗的荒野废墟
呈现在眼前,
因为有煞气盘旋,
雪席城被风沙侵蚀的速度远慢于正常城池。
被焚烧的石墙坍塌在地,城中房屋梁木被全部烧尽,只余下寥寥结构东倒西歪,雪席城外也不遑多让,焦土蔓延数十里,白骨遍野横陈,数量远多于正常城池郊外应有的人口量。
野草虚弱地从碎石白骨间生长出来,在昏沉的风中摇晃。
[雪席城坐落于南北走向骋平关中,恰被破军山东西两脉夹在隘口之中,是沟通凡间南北之地的重要城池。]
在它变作死城前,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征战频繁,因此长久以来汇聚了大量人间气运并幽魂怨煞,千年前便形成了一个古幻境,后来古幻境被天上都设下的阵法压制,雪席城得以重建,人口开始生息。]
“然后呢?”
孟朝莱说的这些,都是千年前的事了。
孟朝莱为莫惊春掖了掖狼裘的领子,继续道:[大虞朝建国之初,北地九狄入侵,忠烈昱明上将军死守雪席城,埋骨此地,据说飞升成神。但大概是雪席城血腥太重,即使出过神仙,也仍旧混乱破败了几百年。
[直到虞灵帝末年,圣上昏庸,各地藩王割据,又逢北齐扣边,与边关幽王内外合谋,双方夹击雪席城,雪席城守将白望辰力战难敌,为守中原安宁,选择掷火焚城,与敌人同归于尽。自那以后,雪席城被冤魂枯骨填塞,活人一入便被吞吃殆尽,这城也就成了一座死城。]
“白望辰……我在雪席城里见过他。”
[执念难消,幻境之相罢了。]
“朝莱,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孟朝莱将莫惊春救走后,把他带到雪席城东面山崖上,半日来,除了给莫惊春清理疗伤和眺望雪席城,哪也没去,还没有机会查探得这么具体。
莫惊春原本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破幻境的办法,没想到孟朝莱一一细数了雪席城过往旧事。
孟朝莱站在山崖边,遥望雪席城断壁残垣,淡淡道:[你忘了吗?我出生虞朝皇室。]
[故事里的昏君虞灵帝,是我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