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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薅章家人手

夏家到新安里的第一天就在章老丈家办户籍,他们都曾看到乡民们进出章家,借用其前院的石转磨和踏碓磨麦面、去粟壳。

但农具是有使用寿命的,尤其是木质器物,频繁使用必然加重其耗损,所以乡民们每次来都会自发留下一两把粟或者菽给章家,作为借用农具的回报。

那日临走前,夏家三人正好碰到一位少年愁眉苦脸跑来找章老丈。

大概是揣着心事,以至于对方都没看到室内有客人,进门闷头就道:“阿父,家中的菽都快堆得放不下,咱们怎么吃啊?”

“郧!”章老丈皱眉斥责了一句,“怎么如此莽撞!”

少年愣了一下,这才抬头看见夏家人,连忙红着脸,躬身行礼致歉。

夏翁出言打圆场:“无妨、无妨。”顺势问道,“章兄家有很多菽?”

章老丈简单解释了几句,道:“我跟他们说过很多遍,不必次次都留粮,可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口,大家都能明白。

稚唯看到章老丈面上的无奈之色,心想,不管是之前的程大厨,还是现在的乡民,这些退役士卒在某种程度上都挺倔的。

“粟、黎倒还好说,菽也越积越多……”章郧叹气说道,“阿父还不让我们声张,又不让我们把菽拿去换粟,怕刘阿叔他们知道后,再来借农具就只会给粟了。”

章老丈冷言道:“马上就要到官府收租的时候,若是缺少粟,你让大家拿什么去交租?再说这方圆几十里都是本乡人,你要跟谁换粟?”

有关租税一事,在办户籍时夏家三人就已经知道了。

秦国会在岁首十月进行“上计”,即各地官府要向中央汇报收支情况,所以在这之前,“租税九月而具”就很有必要。

租税形式就是交粟米,其他粮种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跟粟等价代换就行。

但以稚唯所见,这些老秦人很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麻烦大秦官府。

而且菽价贱、口感不好,粟价相对高、宜于入口,章老丈这是不愿委屈乡民。

章郧显然是了

解自家阿父的性情,所以面对章老丈这番质问,他低着头,郁闷得不想说话。

但章老丈不为所动,甚则不顾及夏家人在场,更近一步无情地道:“你若是不想吃菽饭那就磨成面吃,石转磨任你用,你自己去拉。”

“可是菽面吃多了不好啊!”

少年憋不住抱怨出声,却并非为他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本来阿父的左肘已经不疼了,就是吃了几顿菽面后,才又是肘痛又是腹痛!”

“你嚷嚷什么?”章老丈头疼地道,“我肘痛是因为……跟菽面何干?”

大概是自己都说不清楚病因,章老丈含糊了过去,这让章郧更不服气。

他哼道:“若是这种事发生了一次两次,那或许是巧合,但都——”

章老丈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下驱逐令道:“你很闲就去拉磨,为父还要待客。”

章郧顿时气结,瞪着眼又不敢反驳,方要一扭头直接走掉,忽有一道声音从旁插进来道:

“其实是有关系的。”

“?”

争吵气怒的章家父子皆是愣住,不约而同地看向小女子。

突然得到认同的章陨茫然发出一个单音:“啊?”

稚唯耐心重复道:“豆、我是说,菽面和章翁的疼痛其实是有关系的。”

黔首能感觉到吃菽饭后会消化不良,也就是章陨所说的腹痛、腹胀。

但他们不知道,豆面吃多了还会加重肾脏负担,也因为大豆属于高嘌呤食物,所以痛风者不宜食用,否则会加重关节疼痛。

——之前稚唯观察章老丈的言语步态、神色面容,一直没看出对方身体有什么旧伤或者异样。

但既然王离说建章乡住的多是伤退士卒之家,那没道理章老丈一个还在服役年龄的“老壮”会无缘无故退役。

但如果是痛风,那就说得通了。

稚唯若有所思。

如果没有诱因,痛风在平时日常生活中并不会引发疼痛,所以章老丈还能行动自如,宛如没事人一样。

然而夏家初来乍到,跟章家交情不深,当时稚唯内心因为蒙恬的原因,对新安里还有疑虑,所以不可能倾心相交,上赶着给章老丈看病。

而且她也没有治痛风的药。

只是稚唯见章郧真心实意在担心自己阿父,便抱着随便对方信不信的心态,略略提了一嘴。

“菽可以磨成面,这位阿兄也可以试试将其浸泡一晚,加水磨成浆,煮沸后食用,有益于体魄。不过我不太清楚该加多少水,章阿兄可以自己去试。”

其实稚唯根本没往心里去。

后来她就开始围着新农具、水车团团转,在此期间,夏家跟新安里的人家渐渐相熟起来,她却完全忘掉了此事。

没想到——

“走走走!等等、不对,先等我一下!”

看着小女子刚要走,又风风火火接连跑去药房、厨房,没一会儿又抱着什么东西呼啦跑回来,

吆喝着他们赶紧出发,夏翁和夏媪皆是忍俊不禁。

“阿唯,”夏媪心知肚明问,“是不是马上要有好吃的?”

“是啊。”稚唯雀跃笑道,“希望章家阿兄给力一些,真的把豆浆做成功了。”

[甜豆花、咸豆腐脑、嫩豆腐、老豆腐、卤豆干、炸豆皮、腐竹……]

“啊!”系统无能狂怒控诉着,“阿唯快住脑!”

[忍忍吧。]

稚唯哼笑一声。

[以儿童的牙口,和现在的烹饪技术,我吃肉都吃着费劲;菜的种类没有那么丰富;还没有植物油……虽然这话很欠揍,但我真的不想再天天吃白面馍馍和面条了!]

稚唯最后振声道。

系统如果有实体的话,现在就该捂住耳朵了。

它气道:“有本事你冲着老秦人喊,就不想吃‘面条’这句!”

稚唯才不听呢。

因为自知是来蹭吃蹭喝蹭现成技术的——指磨豆浆的豆水比例。

稚唯一进章家的院门就扬起笑脸,远远热情呼唤道:“章翁!章大母!章阿……兄?”

稚唯愣住,多看了眼院内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她熟悉的少年章郧无疑,一个却是跟章郧眉眼相像、但气质更加冷俊的青年。

“这是?”

“啊对,”章媪拍着手,暖笑道,“阿唯可不能再叫‘章阿兄’了,这里有两个章阿兄哦。”

她指指那个陌生青年,介绍道:“这是我大儿,邯。你未见过他,他今日休沐才归家。”

休沐?大秦官吏?

但对方一身寻常短衣,未戴头冠,稚唯着实看不出他的什么官职。

接着章媪又对青年道:“邯,这是夏家阿妹,要照顾好阿妹啊。”

青年颔首,简短道:“好,阿母。”

稚唯作为年纪小的那个,便上前主动敛袖见礼。

“邯阿兄。”

邯……等下。

章邯?

稚唯微愣间,章邯也已回以一礼,见小女子不似刚进家门时的活泼,误以为是她认生,想了想,从旁边的草篮里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小女子。

“回来匆忙,没甚好物,这个你留着耍吧。”

稚唯下意识接过东西道谢,仔细一看,章邯给她的玩具竟是一个小巧的木质机关鸟,只要拨动双腿部分的转轮,翅膀就会跟着一起扇动,反之亦然。

应当是放在地上,用绳拖拽着玩的。

系统稀奇道:“怪精巧的。”

确实,在这寻常孩童还只能玩竹马泥车的时候,这个木质机关鸟绝对算得上“超级好玩”“拿出去会被小儿追捧”的佳品。

不过稚唯就……只能装一下喜欢和高兴,不让章家觉得她太失礼。

稚唯抱着机关鸟凑到石砖磨旁边,一边玩一边看章陨磨豆浆。

章陨对她没有防备心,或者并没有认识到豆制品的前景,稚唯在闲聊间很轻松就把豆水比例问了出来,顺便听到了章邯与夏翁的对话。

“踏碓用于粉碎石料也非常好用,帮了我们不少忙,还要谢过夏老丈。”

夏翁赶忙摆手,扶起行礼的章邯。

“哎呀,这不算什么,”他笑道,“况且老夫虽然不是石匠,但也知道石料不是那么好处理的,仅靠一个踏碓,作用有限,最终还是得靠人力啊。”

章邯慢慢摇摇头,他说话习惯直来直往,不擅长推辞和辩驳,只重复道:“已经很好了。”

稚唯听到这儿,想起章邯未来为秦始皇管将作少府,那是经常跟土木工程打交道。

或许可以趁他现在在这儿,拉着他帮夏翁干活?

系统吐槽道:“你们不是来吃豆腐的吗?怎么又干活?让夏翁歇歇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章家是章邯家啊。此时不薅人手更待何时!]

稚唯假装好奇,出声问道:“大父不是说,可以把踏碓改成水碓吗?”

章邯没听明白,回头恭敬地请教夏翁:“水碓是什么?”

与女孙配合默契所以常年背锅但不管来多少次都不适应的夏翁:“啊,这个……”

我的小女孙!!!

多少次了???

所以下次能不能提前跟大父说明?!

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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