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

长公子醒神,看向唤他的阿父，应道：“父皇？”

秦始皇毫不客气地交待下去任务：“既然是你提出要赦免刑徒，那就给朕一个完整的方案,若是在抵达雍县之前能让朕满意，朕就同意你所提。”

扶苏不禁苦笑。

虽然阿父没有明说,但他明白,这是要他参照阿唯的“举例”,给出详细的“赦免”条文。

秦律内容是何等的繁杂？

眼下距离雍县不足半月行程，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他要放弃吗？

扶苏起身行礼,正色领命道：“儿臣敬诺。”

他不会放弃。

况且他又不是孤军奋战。

扶苏含笑看向下首。

果然。

小女子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站在原地低着脑袋，好像地上的毛毯有多么的稀奇珍贵。

而大秦的廷尉，在短暂的纠结过后，叹了口气,出言请求道：“陛下,臣通晓律法，或可辅佐长公子。”

秦始皇颔首,欣慰道：“善。”

稚唯垂着头，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三个人哦……

秦始皇和长公子方才的对话,一字没提李斯,却是一直在“钓”李斯。

别看秦始皇是给了长公子一个苛刻的任务，可既然肯给予长公子机会,这就已经代表了秦始皇的态度，即，当前的秦律有再次被修改的可能。

而公子扶苏向来心性坚定，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必不会轻言放弃。

李斯这个人精，想必对此是非常清楚的。

而秦始皇作出决定的事，李斯敢明着破坏？

他不敢，所以最后不得不主动提出辅助公子扶苏。

——与其放任公子扶苏总揽任务，到最后“赦免”太过，不符合法家利益，还不如他参与进去，监控全程。

三人对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又不明说。

这是阳谋。

接下来，任务到底能不能完成，那就看公子扶苏和李廷尉之间的博弈了。

秦始皇估计不会插手。

因为这事成与不成，对公子扶苏来说都是历练，帝王怎么样都不吃亏。

稚唯咋舌：嘶，可怕。

久不出声的系统：“……”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阿唯能猜透他们的心思，某种程度上，也挺可怕的。

〈171〉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阿唯快起来！我们该去挖人参啦！”

系统兴奋地叫小伙伴起床。

稚唯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还没等回应系统，马车外又响起王离兴奋的声音。

“阿唯快起来！我们快去把人参挖回来！”

稚唯：“……”

侍女辛夷忍笑。

稚唯没甚好气，对马车外扬声回了句：“等着！”

出行在外，一切从简。

稚唯年岁小，身量不高，睡在马车里绰绰有余，便没去住帐篷。

但马车内空间有限，稚唯接过辛夷捧来的衣服换好，需要去河边洗漱。

清凉的河水洒在脸上，朦胧的睡意消散，稚唯瞬时清醒。

熹微的阳光洒在荡漾的河面上，泛动出波光粼粼，此时驻留营地里已经开火做饭，到处都是人走动，乱中有序。

稚唯坐在马车边，接过辛夷递来的早饭，转头就看到王离眼下一片青黑。

“……王小将军，你该不会是昨夜一晚没睡吧？”

王离正啃着麦饼，闻言喝了口水咽下去，干咳道：“无妨，本将身强体壮，只是一夜未睡，不碍事。”

稚唯：……谁问你这个了？

“他这是怕你会觉得他精神不济，不让他上山呢！”

听闻这戏谑的话，稚唯笑着打招呼道：“蒙郎中，早啊。”

“郎中令，”王离面无表情，起身行礼，“某精神很好。”

蒙恬拱手回礼，笑言道：“放心，今日你只管护着阿唯。”

稚唯看向蒙恬身后跟随而来的几名黑甲卫，有些眼熟，好像曾在宫中见过。

稚唯眼皮一跳。

“陛下不会真让卫士们跟着我吧？”

秦始皇出巡队伍里可有不少朝臣，其中就有御史大夫冯劫及其属官，这要是让御史看见了，还不得参奏她？

她昨天刚得罪完李斯，若是再得罪御史……哈、哈。

“有何不可？”蒙恬抱着长剑，不在意道，“陛下准允的。”

稚唯干笑两声。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帝王给予，臣子亦不能接受啊？

不过，算了，山中野兽众多，她小命要紧。

何况，千年老参挖出来肯定要给秦始皇，她借用一下帝王护卫怎么了？

惜命的稚唯很快淡定下来，吃完饭就带队上山。

系统觉得有些可惜，一路上都在碎碎念道：“真要现在就把人参挖出来吗？等到八月底或者九月份再挖，才能更好得保存人参的药性呢，这可是千年人参啊！”

相比较起来，稚唯的态度就非常随性。

［嗐，既然碰到了就挖呗。倒不如说，此等灵物本是天生地长，能碰上就已经是我们的幸运，如果非要追求个尽善尽美，说不定到最后，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稚唯是医家，既是治病救人的医家，也是会救不活人、治不了病的医家，讲究有舍有得，深知人不能太过贪婪。

能保存最佳药性的千年人参固然好，可这人参并非人类种植，随时都会被山间野兽啃掉。

既然机缘让她现在碰到，那何必再为此提心吊胆等待半年多？

这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而且都已经是长到千年的老人参了，药性本就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