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从记忆中醒了, 发了会儿呆,将思维从钟信鸥的记忆中剥离。
该怎么评价钟信鸥呢?
他绝对是个有能力的人,也确实如别人评价的那样, 是个中间值。
他战斗力不如凯莉·哈里曼,可是他的才能体现在别的方面, 是个没有明显短板的人,不管是在个人能力上, 还是在为人处事上,他均无明显弱点。
他做到了“保持优点,遮盖缺点”。
有趣的是, 特情处的人工智能迦勒也曾经评价自己是个“中间值”, 它不如夏娃激进, 不似亚当宽容, 和钟信鸥一样, 是个“两不沾”,既不会把事做绝,也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汇去评价钟信鸥,隗辛不会用“情商高”,也不会用“投机者”,她会用“清醒”。
钟信鸥太清醒了。他对自己有非常明确的认知, 也对财阀世家有非常明确的认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得到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干的事是不光彩的, 更知道自己为了得到权力和地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甚至明白这个世界腐臭的现状和底层人的困苦挣扎。
他没有麻木, 也没有浑浑噩噩放任自己变成一个看不到现状的瞎子聋子, 他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清醒, 却主动加入了污流。因为过于清醒,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过于清醒,他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爬到如今这个高度。
钟信鸥面对这个世界,选择的不是麻痹自我沉沦其中,是主动加入,迎合主流。
面对那些不公的现状,他所透露出的倾向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做,所以我那样做也没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我要向上爬,所以我必须要那样做,哪怕我做的是坏事”。
像钟信鸥一样一门心思向上爬的人有很多,像他一样在向上爬的同时保持清醒的人很少。
隗辛长吁一口气。
整理记忆倒是能获得许多情报,比如特情处关押玩家的地点和办公大楼的内部构造,还有一些控制迦勒的指令内容,连那些财阀世家曾经做过的肮脏事她都知道了不少。
玩家是怎么救也救不完的,救完了特情处的,还有缉查部、秘密教团、机械黎明。被抓的玩家在总数中占比少,但是合计一下怎么也得有个千把人了,联邦占大头,机械黎明和反抗军搜寻到的人和整个联邦相比就是毛毛雨,而且这些玩家还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缉查部分部中。
亚当倒是能大开监狱把所有人放出来,可是亚当开了门外面就是训练有素的安保员,要逃跑那是痴人说梦,隗辛一个个救过去是会累死的,她也没那个闲功夫世界各地到处跑。
当务之急还是干掉夏娃,这是隗辛第二批死亡名单上的最后一位大敌。
“脑组织记忆读取有了结果。”亚当汇报,“提取出了一些有效的记忆片,可以进行放映了。”
“等我几分钟,让我读取一下安元勋的血液……希望真能读取出来。”隗辛说。
她嫌恶地看了眼手里的玻璃储血管,往嘴里倒一滴血,然后干呕了一声。
以这种方式尝别人的血,隗辛可以勉强忍住不适,但是安元勋的血不行。就像别人做的饭再难吃,隗辛在真的需要吃饭的时候也能闭眼吃完,可是喝安元勋的血就相当于喝生化武器,隗辛再怎么催眠自己还是没法觉得那是饭,那就是生化武器啊!
在琥珀黑曜和室内摄像头的三重同情注视下,隗辛克制住呕吐的欲望发动了血之灵。
然后她脑子里的画面轰的一下,爆炸了。
隗辛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有人在她的脑子里面放烟花,无数个场景碎片闪回,无数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像是有一千万个人在她脑海深处放肆喧哗,她分不清那些声音在说什么,
也分不清那些场景碎片到底代表着什么。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有几个有用的片段被她读取到了。
“攫取之触?可以夺走别人能力?”安元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欣喜若狂,“我的侄子觉醒了这个能力?”
记忆中的画面模糊不清,仅有几句话语格外清晰。站在安元勋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安元勋冷静了下来,语气不再那么狂喜,但是手却背在身后不断捻动戒指。
“他年纪还小……”安元勋轻声细语地说,“要好好培养……好好培养……”
记忆片段消失,另一个场景出现。
“当初联邦成立,他们提议让各大家族的代言人轮流做领导人的位置,如今才过了多少年,他们就想出尔反尔握着权力不放手了……”安元勋说,“选举制……他们所制定的选举制,只是为了方便他们操控选票而已。”
他思索道:“既然他们钻空子,那我们也可以钻。我们秘密扶植一个政党,让他们去做我们不方便做的事。”
第三个场景是阴暗的地下医疗室。
安元勋愤怒地咆哮,双手抓挠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和自己的侄儿——攫取之触的拥有者融为一体了。这是他第一次融合别人的身体,所以他不知道融合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他天真地以为躯壳同化会完全将对方的身体融入自己的身体,外观是没有变化的,结果事实和他预料的完全相反,他最终以怪物的姿态存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