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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婚后

这次许俊生走得比较远, 都到了伊春的地界了,这边也有不少农场,而且这边园参种植更普遍, 几乎每个农场都有自己的人参种植园。

而且普遍规模都还挺大。

他第一站去的是一家五七农场, 他有一个高中同学叫李君宝, 就下乡到这儿了,现在也还没返城。

农场的人一听说他是北京来的,都挺热心, 领着他七绕八绕, 走了老远打听了好多人, 才算是找到了李君宝,俩人七八年没见面了, 彼此变化都挺大,但还是很快都认出了对方。

他俩都长得晚, 高中毕业那会儿, 都还没长开, 现在都变成了身高一米八的壮小伙了。

只不过许俊生皮肤白,长得还帅, 李君宝皮肤晒得挺黑, 眼睛还比小时候更小了, 不过一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和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他这人五官最大的优点, 就是牙齿特别白。

他使劲儿拍了一下许俊生的肩膀, 说, “俊生, 你小子倒是越长招大姑娘稀罕啦啊,这大老远

的,干啥来了?”

许俊生一挑眉,“兄弟,别乱说啊,我这都结婚的人了,一言一行都得注意。” 语气特别郑重其事。

李君宝嘁了一声,“少在这嘚瑟啊。”又打量了许俊生两眼,问,“你这是早就回北京了?”

许俊生点点头,问,“八月返城的,你呢,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李君宝叹了口气,如果他想什么时候回去,就能什么时候回去,那他现在早在北京了。

现在回城政策在逐渐收紧,尤其他们农场,只有两种情况才可以优先照顾返城,第一个情况是,城里父母有一方病重,且确实没人照顾,或者自身得了不宜体力劳动的疾病,比如心脏病什么的,第二个情况,就是城里已经有单位可以接收,那也可以直接把人事档案调过去。

许俊生这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我返城的申请早就写了,农场不批有什么办法?”

许俊生给他出主意,“你这不好多年没回去了吗,要不,这次跟我回去一趟,到了北京,找个医院开个证明,有了证明,农场不会不放人的!”

这种损招其实其他知青也有用的,但李君宝担心,倘若医院写出诊断他有病,那是要写到档案里的,试问,在城里一个患有心脏病的人,咋个找工作?

李君宝说,“再说吧,俊生,你这大老远的,干什么来了?”

许俊生说,“我这不在经贸公司上班吗,单位想要收购一批园参,你们农场明年春天的人参,都订出去了吗?”

伊春养人参的特别多,不像大兴安岭那边,总体量没那么多,自然不愁销路,这边儿总体量比较多,就没那么抢手了。

李君宝眼睛一亮,说,“这事儿我真知道,好像是没有,我带你去见见我们领导?”

他算是知青里头混的比较好的了,现在已经是农场的一个小领导了,这也是他不想轻易回北京的原因。

在农场是累点苦点,东北的气候是恶劣点,但在这儿他好歹还挺自如的,不愁吃喝,一个月还有二十多的工资呢,而且,在这儿周围的人也把他当回事儿。

要是回了北京,他自己没啥门路,就凭他那闷葫芦似的父母,估计也找不到啥工作,也就最多干个临时工。

倒还不如在这儿呢。

伊春五七农场的厂长姓范,头发全白了,但其实也才刚刚五十岁,他对许俊生挺热情,听到是要订购园参,那就更客气了,亲自带着许俊生去看了看参田,其实这样的天气,没啥好看的。

倒是能把人冻够呛。

重新回到办公室,范场长让人泡了热茶,“小许,你看我们这人参质量咋样

?”

许俊生客气的说,“挺好。”

范场长哈哈笑了几声,自我表扬了一会儿把自个儿农场的园参吹嘘的世间少有,然后问,“小许,你们单位能要多少货,是要水参子还是生晒参?”

水参子指的是刚挖出来的鲜人参,因为外皮嫩浆水足得名,这种人参是很好,很多医药公司喜欢买回去自己加工。

或者生晒,或者加上红糖蒸熟做成红参,还可以切片制成人参茶。

但他们经贸公司可没这么条件。

许俊生说,“肯定要生晒参,”

范场长追问,“那大概能要多少货?”

临来前,经贸公司的领导一再嘱咐许俊生,现在只是试水,谈买卖金额不宜过大,少赚了不打紧,万一赔钱了,就不好跟上头交代了。

特别是人参这样的药材,本身就算是贵重要药材,即便是园参,和一般的药材比,那也算得上挺贵了。

不过,这是公司的底牌,他可不能说。

“范场长,那得看你们生晒参的价格合不合适了。”

没想到,皮球又被踢了过来,范场长笑了,说,“这一两年,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可能是市场需求量大了,好多来订购人参的,就咱们刚刚去看的那一块参田,明年开春,都有六年头了,个头指定大,一斤水参咋也得两块了,要是生晒参,咋也得十二了。”

他开出的这个价格比市场价略高,园参的市场价一直很稳,水参子一般是一块五,质量中等的生晒参一般是十块。

得有七八年没涨也没落了。

许俊生笑道,“范场长,您这报高了,不瞒您说,我从青山农场过来的,那边价格水参子才一块二,生晒参才九块五。”

青山农场其实他没去,但他路过时看到了,离这儿倒不远,估计也就二十三里。

范场长皱了皱眉,这个青山农场的大小领导他都认识,有个姓张的副厂长特别贱,年年都把人参价格压得低。

咋一看这种做法挺傻,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青山农场种出来的人参很一般,个头不大,看着都不精神,一个个蔫头耷脑的,说白了他们并不是压价,而是他们那样的人参,的确就值这个钱。

很多订购的单位不明就里,还以为价格低占了便宜呢。

范场长说,“小许,一分价钱一分货,那么低的价,我是不可能出货的,你们单位要是能要一千斤以上,就给你按照生晒参十一块,水参子不要?最低一块五。”

这时,一直沉默不遇的李君宝说,“俊生,我们农场的生晒参,大小都是挑过的,太小的都给剔出来了,十一块很公道了。”

许俊生说,“那成,我带了我们单位的章,现在就起草一个订购合同?”

范场长挺高兴,“成啊,等签了合同,让小李带着你到农场四处看一看!”他见许俊生细皮嫩肉的,还打扮的那么气派,还以为他是北京人第一次来东北农场呢。

许俊生哈哈笑,伸出手指了指虎口处早就看不清楚了的伤疤,“范场长,我在加格达奇呆了七年呢,今儿这东北风刮的,和刀子一样的,还是不逛了吧。”

李君宝招呼他,“俊生,走,我请你喝顿酒,咱们好好聊聊。”

第二天一大早,农场的拖拉机把他送到镇上,在镇上给经贸公司发了电报,等了四五天,三千三百块钱就汇到当地邮局了。

许俊生取了钱交给农场,范场长写了收条,这一桩订购合同才算是正是起效了。

加格达奇和伊春之间,本身距离挺远的,坐火车得一天时间了,他登上返程的火车,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总算没白挨这一场冻,这回的工

作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等来年他们经贸公司收了生晒参,转手那么一卖,主要是卖给外贸公司,价格至少就能翻一倍。

他买的是硬座票,没地儿睡也睡不着,想了挺多,后来就琢磨起那天丢钱的事儿了,他钱包里的钱,刚出了农场的时候,指定还在,后来他到处乱晃,可在大街上没碰到几个人,谁也没靠近他,也就在小饭店吃饺子的时候,和邻桌的小伙儿聊了一会儿。

估计,钱就是那会没的。

有可能就是那小伙偷的,也有可能,他还有同伙。

一开始,他庆幸丢钱丢的少,但他这一次身上统共只带了二十五,花到现在还剩了十六七。

七十多块其实一点都不少了,都是他一个多月的工资了。

许俊生越想心里越懊恼,他怎么就那么大意呢,他干嘛要把钱放钱包里啊,要是那时放在大衣内兜里,那不就没这事儿了吗?

带着这种后悔和懊恼,他没在火车上买午饭,而是吃了提前买的一个烧饼,烧饼配着热水算不上好吃,倒也能咽下肚。

回到加格达奇,已经是傍晚了,张历城正在生火做饭,看到他挺高兴,“俊生,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趟出去,这都八九天了吧!”

许俊生笑道,“是啊,表哥,你在这儿等着急了是吧?”

头五六天,张历城也挺忙,又是收购干蘑菇又是收购各种药材,但很快,就把带来的所有钱都花的差不多了。

其实还留了二百多,但这个是准备的运费和回去的火车票钱,可不能动了,不然走不了了。

后面这三四天,可把他闲得不行了,他这人勤快惯了,就把所有收来的货全都整理了一遍,并且都打成了结实的麻包。

张历城问,“俊生,你这工作算是办妥了,咱们可以回北京了?”

许俊生比他还归心似箭呢,“对,明天咱们把货拉到火车站托运了,买后天的火车票回去。”

许俊生觉得,出来这一趟,自己的收获可真是太大了,他此时并不知道的是,林雨珍这半个月的日子,却是有点难熬。

白天还成,要么上班要么学习,一到晚上临睡觉的时候,明明已经很累很困了,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一开始担心许俊生这一趟还是赔钱,后来又觉得,赔点钱也不算啥,反正日子照样能过,但都这么想了,也还是睡不着觉。

其实她就是想许俊生了,没他在她身边,她还真的不习惯了。

有时候想着想着,实在睡不着,就干脆拿出一套卷子做。

这么着,因为白天忙晚上休息不好,她的脸色略有憔悴,下巴都越来越尖了。

有一天夜里,田香兰两点多的时候出来起夜。

以前家里是旱茅房的时候,晚上起夜都得用尿盆。

大晚上的,院子里的茅房里倒是有灯,但连个屋顶都没有,冷嗖嗖的不说,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臭味儿,不这么做也是没法儿。

北京家家户户都有这玩意儿,虽然第二天一早就倒掉了,但屋里还是有味儿,天天早上都得开窗透气才行。

一开始,家里刚改成抽水马桶的时候,因为是林雨珍的主意,而且的确他家一改,胡同里还有几家也跟着这么弄了,田香兰心里不得劲儿,还有点抵触,但用过几回之后,她就觉得可真的太好了。

首先特别的干净,每天王妈都特意收拾一遍,还往里头摆了两盆花,是管老爷子要的兰花,一进去不但不臭,还有点香味儿呢,不知道的,绝对想不到这是厕所。

这样的如厕体验,和原来的茅房那是截然不同了,甚至都算是一种享受了。

因此,即便是晚

上,田香兰再也不想用尿盆了,都让她给扔了。

她舒舒服服的上了个厕所,回去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西厢房的灯竟然还是亮着的。

自从许俊生出差到东北,田香兰对林雨珍态度还是挺冷淡,算不上好,但也没有额外找事儿了。

林雨珍的食品厂是三班倒,白班没啥,一到上中班和上夜班的时候,就早早去舅舅家了,张大舅和张二舅轮流帮她补课,到了上班的时间,就直接去了,等下了中班,是张家二表哥去接他,上夜班的时候也是张家二表哥去送她。

有时候图方便,就不回金山胡同了,而是在秦家胡同和张历婷挤着住一晚。

因为进进出出的时间不一样,婆媳俩有时候一天也打不上一个照面。

但这会儿,她看到这么晚了灯还亮着,就忍不住想挑毛病了,这指定是忘关了,也太大意了,太浪费了。

国家发电那都是有成本的,老百姓交电费一度才多少,其实一部分都是国家补贴的,现在煤炭供应那么紧张,每个人都应该有节约用电的自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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