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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玉京8(他没有越界。但他允许了她...)

临走前,缇婴想了想,还是要说一句:“就算沈长老更喜欢你,我也不会认输的!

“我会打败你的。”

江雪禾不语。

缇婴说完这句话,就好像生怕他开口,怕她自己发脾气,她急急忙忙跑入黑夜中。

氅衣飞扬,女孩已经干燥的黑发擦过她回过头张望他的眼睛。

粉红的裙裾,在黑色氅衣下飞起一角。

就好像……

他拼命掩饰之下,保护之下,她仍灼灼明耀,不独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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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心头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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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用法术,缇婴用着她那磕绊别扭的御风术离开后,空气中没有了她的气息,江雪禾才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院落。

院落本是内门弟子的。

但是陈子春初来乍到,又一直不肯和他分开。江雪禾舌灿莲花,说服掌事,让陈子春一个外门弟子,与他住到一起。

外门弟子的课业其实比内门要繁重,毕竟他们要从头学的太多了。

这个时间,陈子春应该已经睡了,江雪禾不运用术法,也是不想惊醒他。

江雪禾只是边走边想,吹着冷风,想今晚的事。

师妹化作的小猫软乎乎地趴在他颈边。

师妹的人身,与他在狭窄缝隙间密切相贴。

师妹的猫身,害怕地凑近,在他唇上点一点,提醒他她的困境。

师妹的呼吸,贴着他手掌,时间久了,为他掌心添一些湿意。

幽闭静谧的水流中,飘在水中的江雪禾,用自己枯瘦苍然的手,抓住缇婴化身的小猫,将她提到面前,张开口,将灵力渡给她。

桩桩件件,皆是不得已而为之。

江雪禾确定自己没有故意。

他没有故意触动机关,没有故意要抱缇婴,没有引、诱缇婴亲自己,在渡灵力给她时,更是把握着分寸,没有冒犯她。

可江雪禾知道今晚的一切,都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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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脑海中是缇婴湿润清婴的眼睛,柔软的呼吸,清甜的笑容。

以及她恢复人身后,第一时间凶巴巴的质问——

和沈行川有关。

那一刻,从来冷静的江雪禾,是生出一些恼怒的。

恼缇婴,恼沈行川,也恼自己。

虽然他快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快速想明白缇婴只在乎沈行川的言行是正常的。

可他那一刻的心中杀意,让江雪禾心间冰凉。

他因为缇婴没有第一时间关心自己,就起了杀意吗?

他辛辛苦苦封藏的关于夜杀的一切,会功亏一篑吗?

他努力这么久,却到底——

无法如师父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高尚的人,过好一生,守护好自己的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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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木门“吱呀”轻响。

江雪禾推开门,听到陈子春的声音:“师兄,你终于回来了?”

江雪禾带着一身夜霜,抬头看到陈子春困顿的脸。

这个经历复杂的少年明明困得要死,却一直坚持等他。在他回来后,陈子春眼中才露出笑,放下了心。

江雪禾静静地看着陈子春。

这是他养出来的。

他多么擅长于无声无息间,控制人。

不过这不算卑劣。

江雪禾看着陈子春,透过陈子春的眼睛,他看到了另一双清澈乌黑的总是不高兴的眼睛——

缇婴鼓着腮,总在嗔他。

那眼睛多干净。

--

江雪禾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卑劣——

她什么也不懂。

他没有越界。

但他允许了她的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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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什么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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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春吃惊地看着江雪禾这么晚回来,竟然不准备休息,坐在床榻上就开始打坐。

陈子春:“师兄?”

江雪禾已经入定,不再理人。

陈子春后知后觉:入了内门的师兄都这么用功,一日不修炼都心慌,自己一个外门弟子,怎么能睡得这么早?

虽然已经后半夜了,但这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陈子春啊陈子春,你待在师兄身边,怎好如此荒度日光?

于是,陈子春打了鸡血一样,洗把脸,也开始修炼了。

--

江雪禾当然不知道陈子春的想法。

他自己入定,不过是为了反省自己,审视自己所为,向师父致歉。

江雪禾在心中一遍遍控制自己,开始给师父写信:我一定将缇婴,完好地交给二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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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已经封闭千山的林青阳莫名其妙收到大徒弟一封信。

不知道大弟子在搞什么。

只知道江雪禾恐怕又要离开,去独自浪迹人间了。

哎,那个少年啊……

林青阳在千百年的岁月中,一次次和江雪禾的转世相逢,一次次看着江雪禾罪孽缠身,一生不郁。

可林青阳不能做什么。

那是仙人的敕令。他力量微弱,无法对抗天命,除了千山,更去不了哪里。

千年前,林青阳被仙人下的命令只是——守好缇婴。

一次次地寻找缇婴。

一次次地带回缇婴。

一次次的轮回与终结中,却只有这一世,江雪禾和缇婴相遇了。

这是终结。

还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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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玉京门内门女弟子屋中,缇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抱着新换的暖烘烘的被褥,闻到被褥上师兄的气息。

她心浮气躁,越来越烦躁。

被褥没问题,有问题的只能是师兄了。

她沉着脸,赤足下地,乱七八糟地把被子塞入橱中,又把自己那床有点不喜欢的被子搬出来。

盖着自己的褥子,没有了师兄的气息,缇婴更加不开心。

她腾地从床上爬起。

隔壁床榻上的南鸢声音清清泠泠:“缇婴?”

缇婴生闷气:“我要熬夜修炼。”

南鸢吃惊:“你这么用功吗?”

缇婴忍痛:“对。我超刻苦的,一定是今夜没有修炼,我才睡不着。我是如此地热爱修炼。”

南鸢听到抽泣声。

南鸢:“……”

南鸢从床上爬起。

眼上蒙着布,她看不到缇婴,她有些想摘布条,但是犹豫一下,南鸢仍然没有摘。

南鸢只是困惑:“你在哭吗?”

——哭什么?

哭自己修炼得不够?

缇婴在掉小珍珠。

她生气自己的状态。

越生气,越是掉珍珠。

但是她才不认输。

缇婴冷冰冰道:“没有!修炼使我快乐,我爱修炼!”

擦掉眼泪,勤快的缇婴盘腿而坐,回忆今日课堂上长老教的法术,开始修炼。

同屋的南鸢:“……”

她被卷到了。

她也默默爬起来,跟着一同修炼。

--

这一夜。

至少有四人,彻夜修炼,刻苦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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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次日,在房中翻捡缇婴的话本,耐心分类。

他同时坐在桌边,补充自己的“缇婴养育手册”。

经历一夜冥想,江雪禾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师兄了。

就在他琢磨如何养师妹才能不养歪时,坐在窗边的他,收到了一纸鹤。

他疑惑:自己还没把信给师父送出去,师父就来信了?

玉京门禁闭这么严,师父和自己传信,不怕被发现?

江雪禾检查了一下信没有被动过,才拆开。

拆开后,他便很久无言。

信原来不是师父林青阳送来的。

写信的人,叫白鹿野。

白鹿野是他没有见过面的二师弟。

这个二师弟写信给他,字迹龙飞凤舞,极为抽象。

一笔乱字中,江雪禾勉强辨认出关键几个字:

师兄,我已经到了,就在玉京门山下。

师兄稍等,我很快拜师上山,来照顾小师妹。

师兄放心,我与师妹格外亲,师妹不会排斥我。

师父说师兄有事在身,不能与我们长期相处。我既来了,师兄若有在忙的事,可以放心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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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看着自己的“缇婴养育手册”,失言之下,不知所措。

一滴墨落在泛黄的符纸上。

他才想着别离。

没想到别离如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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