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游整张脸顿时一僵，却罕见地没有发怒，只是全当没听到一样移开视线，眼神随意地整个无视了楚阳焱：“停留时间超过一小时后，安全区就开始收费，你们想待可以继续留下来查看技能，在系统里可以购买训练场之类的服务。”

牧游顿了顿，终是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不过，要是回到现实世界，记得做好准备。你以前认识的人，甚至朋友，都不要轻易信任。”

“可能和你认知中的地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

路淮和两人加过游戏好友，楚阳焱和牧游就先后退出了游戏。

尤其是楚阳焱，一听到牧游的话脸上便添了几分急色，更是一秒都坐不住。

虚空之门开，几十亿新玩家，能够通关第一个副本的就已经屈指可数，人口数目锐减的情况下，整个世界肯定已经天翻地覆。

更别说游戏的真面目就那么直白地揭露在大众面前，生死存亡都在一线之间的时候，秩序受到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什么的……

人类世界都变得无趣了。

也不知道队友他们现在的情况怎样。

路淮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电量一直维持在他之前玩游戏的额度，几十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都有信号。

原本绿色的通讯软件不知什么时候更新出了一层红皮，软件名后面跟了个全新的后缀。

【游戏公测版】。

在游戏中添加的两个好友，也同样显示在通讯录中。

游戏大厅里只能给同在大厅的玩家发信息，但六百多人的大通讯录，只剩下不到一百个头像亮着。

队长谢温宁、傅远的头像依然有色彩，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路淮的通讯录还从来没有那么冷清过。

——果然人类世界还是原本那种比较好。

他收回手机，并没有急着退出游戏，打开光板登上大厅商城，包了间“私密训练场”。

训练场为于游戏出口左侧，周边能找到诸如道具二手交易等等设施，无形中相当于给各个等级的玩家进行了分流，互不打扰。

也就意味着，出现在训练场周围的都会是E级左右的玩家。

周围的人逐渐变多，路淮犹豫片刻，在商城里购买了一件相对便宜的伪装，给自己套上。

少年的身影瞬间消失，一个面容平平无奇的中年大汉出现在街道上，身上套着千篇一律的格子衫，混进人堆里就无法给人留下任何印象。

沿着指示，路淮抬起头，仰视着矗立在面前的白色建筑。

触目可及的建筑物都保持着纯净的雪白，地板深邃纯黑，四周有莹蓝色的光点从地面飘起，像是无数只小巧剔透的萤火虫，抬眸望去，满天晶莹的亮光。

就和游戏的场景一样。

几个胸前挂着统一徽章的玩家从身边走过，其中领头的眼尖看到一旁新人眼底的亮光，步伐忽地一顿。

不知道为什么，那抹光芒很好地取悦了他，让他心情都好上不少。

……虽然只是个大叔。

他不由拔高了声音：“今天来了那么多新玩家，我们组肯定要扩招了。”

“这才第一场，至少活过两把以上再来谈招募的事吧。”同伴不以为意。

“不是有个幸运值新人吗？而且，D级本乡村客栈也进了一个新人，至少系统肯定了他的潜力。”另一人接腔：“我看到有钢铁军团的人在关注了……”

他们议论着远去，路淮目光微垂，升起的光点在空中汇成各式各样的光板，分别投影出直播排行、攻略组排行等各式信息。

这种东西，在绝大部分网游里面也有出没。

简称天梯排行榜。

排行榜无疑是最能激发玩家胜负欲的工具，游戏方甚至贴心地准备了各个阶段玩家的榜单，总能在其中一个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排行靠前的玩家，受到的追捧、荣耀，也是毋庸置疑的。

结束第一个副本后，路淮的名字也挤进了新人榜二十几名，偶尔能听见其他人讨论他的声音，就像无形的毒药，足以让人心底飘飘然。

——向着终极进化迈进。

在商城里面购买的强化越多，进化树点得越后，攀附在玩家体内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恶魔真的会那么好心，给人类一个所谓进化的机会吗？

路淮挑眉笑了笑，无所谓地从人群中穿过，找到属于自己的房间，刷卡进入。

空荡荡的训练场就和寻常的篮球场没什么区别，地板整洁干净，就像被投放进四周无人的巨大空间里，周围安静得可怕。

终于，可以做他想做的事了。

路淮点开系统，原本被解除剂填得满当的道具栏如今干干净净，只剩前排的几样物品。

【道具名】：奇怪的黑色石板

【等级】：？？？

【备注】：？？？

【道具名】：被灼烧过的沉香木

【等级】：寻常

【备注】：备受人类追捧的木材，因为会自然散发出好闻的香味而备受欢迎，极难生长，已经接近濒危。

【道具名】：神秘粉末瓶x3

【等级】：？？？

【备注】：？？？

【道具名】：？？的？？（检测到玩家后续探索，更正为祷告的纸片）

【等级】：？？？

【备注】：？？？

没错，都是他从酒吧老板柜子里面顺出的物品。

也正是因为偷走了这些东西，才引起酒吧老板暴怒，一路追杀到办公室内部。

而路淮租下这间训练室的理由，也很简单。

他要复刻那个祭坛。

方才拿出手机的时候，他特地留意过时间。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距离进入游戏，只过去了四十八分钟。

而他在阳光酒吧待的时间，却分明是四个多小时。

果然。

游戏的位置不在地狱，确切来说，是不完全在地狱。

地狱和人类时间有差不多十倍的速度流差，即地狱十年，人间一年。

而副本的游戏时间，并非完全遵循十倍，但的确又比正常流速要慢得多。

——也就是说，安全区和副本一样，

都是在卡在两者之间的什么地方。

就算如今虚空之门打开，人类世界和恶魔间依然有着隔阂，他不确保能一定成功，而在副本内部，又可能靠得太近，被其他怪物识别。

那么，安全区就变成了最好的选项。

路淮拿出纸片，火焰灼烤下上面的文字逐步显现，路淮将它们仔细看过一遍，牢牢记在心里。

果然是那个老板能写出来的东西。

恭维水平和酒吧老板的长相一样，还挺别致。

纸片被丢回背包，存放的三个瓶子先后打开，里面药粉的气味扑面而来，辛辣和酸味混杂在一起，路淮迅速辨别出了它们的成分。

鱼骨粉末，烈焰花粉末，加上少许银粉……

几乎是刻在脑子里的咒式。

路淮将石板放在正中央，那张空白的日记纸片叠放在石板下，指尖在地上平缓描绘。

各色粉末的痕迹一点点挤出指端，极为流畅的咒阵痕迹就那么在路淮手下一点点显现，纹路隐晦而优雅，像是一头蛰伏在阵中的兽。

最后一笔落下，笔锋上扬，恰好和圆圈的开口完美汇合。

少年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一张脸藏在大款外套下显得更加小巧阳光，嘴唇轻轻勾着，眼底跃跃欲试的兴奋难掩。

他点燃手中的沉香木，舒缓的香气从烟雾中一点点散出，火苗在木头中央蹿动着，路淮手一松，燃烧着的沉香木就那么直直坠了下去！

地上的粉末，被同时点燃！

幽蓝的火焰，刹那间从阵中升腾而起，路淮就那么站在阵边，直直凝望着火苗，任由它们越烧越旺，热度涌上他的身躯。

这是恶魔的单向联络阵，不少高级恶魔将它作为笼络的手段，发放给下界的寻常融合体。

所谓的单向联络，却也并不万分安全，路淮在上面悄悄改变了一点纹路，一旦有特殊情况，擦掉法阵就能立即断开联系。

路淮真的很想知道，酒吧老板供奉着的究竟是头什么东西。

在陈羽小世界里碰到的那股气味，究竟是哪个人？

又是谁，将本不该出现的他，强行带到了副本里？

身边的情景扭曲、变化。

第一团漆黑在不远处出现，很快就朝着路淮的位置一点点包裹过来，浓郁的暗色中却似乎充满了扭曲的火光，像是无数双漆黑的触手，穿透外套径自攀上少年白皙的腰肢，束缚他的手臂。

路淮就那么冷眼看着，任由这团黑暗将自己一点点覆盖吞没。

闭眼的瞬间，路淮似乎听到了一声满足，又无比玩味的轻笑。

像是在说——

终于，我又抓住你了。